融合的风景：Deus Ex 3 人类革命（Deus Ex: Human Revolution）

cm1989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游戏......能有多喜欢：我没有使用“鄙人”这种我惯常在网络上故意使用的第一人称代词，而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游戏......春节期间我最终打通了这个游戏的导演剪辑版......嗯，这大概是我从不看春晚起后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个春节......不，是一定......因为当我操作着鼠标键盘的时候，我的父母则在一旁用HDMI线连好的电视屏幕前静静地看着......我终于完成了一件事，那就是向我们的父母辈展示：我所热爱的宝物，已经进化出何等模样......

序章演示完以后，坐在电脑前的我回头问看着电视的父母：“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玩游戏了吗？”......他们的回答是，“知道了”......

注：以下文章的版权归属于Necromanov老爷（育碧公司关卡设计师）所有，本次转载既没有商业目的也没有对原文进行任何修改......

原文（需要翻墙）：http://necromanov.wordpress.com/2011/09/06/deusex3/

战略航空军推荐指数： 91 命中注定会被低估的集大成作品，还没玩赶紧找来玩

游戏基础质量分：85 我承认画面看起来颇为过时，但是游戏完成度真高

• +5 个人特别奖项：21世纪以来最好的一个游戏剧本。PST以来第一。
• +3 融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Deus Ex的融合并不完美，但绝对是美丽的
• +2 这是我见过最华丽的一个人体改造和对话系统
• +2 “欢迎来到横沙。”很久没有这么帅气的设定图了……
  

• -2 宏大的气势和狭小的关卡设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横沙尤甚
• -2 我现在确定，道具栏是过时的设计了，多带两把枪会死啊？
• -1 画面确实很一般，360和PS3的机能已经拖累表现力了
• -1 做FPS+RPG可以，但是你们又犯了人工降低起始精确度的错误……
  

“欢迎来到2027年的上海，横沙岛。连底特律的乡下人都能一眼看出这里的房价很高。”

仍然从历史掌故开始。Deus Ex系列（有个很糟糕的译名，杀出重围）或许是西洋RPG和FPS游戏系列中认知度最低的一款了。虽然1代早在2000年就卖出了百万级的销量，压倒了几乎所有同时代的RPG，并挣得了媒体和玩家一致的叫好声——但大家想起的总还是辐射或者博德之门。在同时代的FPS游戏里，这也是一个惊人的销量，但同样没几个FPS玩家能想起这款作品来。这个系列似乎总逃不了叫好不叫座的怪圈：所有人都说好，但是在销量和口碑榜上就是体现不出来。最早的开发公司已经破产了，现在Eidos（也就是Square Enix的西洋部分马甲）买了过来，但看起来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宿命。人类革命好像到目前为止累计销量还没有突破100万呢，以一个次世代大作来说是个低得可怕的数字。但这不代表这个游戏不好玩——只是，它的运气不那么好罢了。

交错的风景

就和这个系列的所有作品一样，你很难描述Deus Ex3是个怎样的游戏。

它有射击，有潜入，有道具栏，有装备强化，有经验值，有技能点，有天赋树，有对话分支，有支线任务。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他们甚至掌握不住这个游戏主要的乐趣点，游戏第一个小时的节奏安排实在乏善可陈，也缺乏那种能让新玩家一下子抓住的核心概念。对于FPS玩家来说，节奏似乎过于缓慢了；对于潜入游戏玩家来说，世界似乎过于狭窄了；对于RPG玩家来说，RPG要素似乎过少了。

可如果你仔细玩下去，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十分用心的游戏。要素虽然又多又乱，但每个被引入到游戏中的要素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和调整的，和乍看之下的四不像截然不同。

游戏使用了极为罕见的主视角FPS和第三人称越肩掩体射击的结合——我个人也曾经尝试过这种设计组合，当时我的感想是“这种组合绝对不可能实际制作出来”——但是Deus Ex3硬是做到了。他们在一个纯粹的FPS里完全重现了越肩掩体射击的所有要素，完成度不输给分裂细胞5。每当玩家使用掩体时，游戏就会自然地切换到第三人称——可别小看自然这个词，没做过的人绝对不会知道这有多难。

类似的细节打磨，在游戏中随处可见。黑客小游戏的完成度之高，几乎可以作为一个独立游戏来单独发售。对话和精神分析系统又酷又华丽，即便是RPG也没有人做到这种程度，游戏中高潮的几场“对话战斗”更是异域镇魂曲以来最好玩的对话桥段，用单纯的语言和精神分析击溃BOSS心理的演出让人拍案叫绝。由于机能的限制，游戏的关卡完全没有重现出设定的风采，但是关卡设计师的尽职尽责弥补了这一点。我不知道Eidos蒙特利尔从UBI蒙特利尔挖了多少人，但Deus Ex3的关卡简直就像是分裂细胞系列的完美版。几乎每个场景的潜入和巡逻路线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小秘密隐藏在游戏的各个角落。和平的城市地图里隐藏了大量有名字和台词的NPC，这点也非常令人赞赏，不像是欧美游戏通常的作风。游戏在剧情方面也几乎集成了本世代以来所有电影化的表现手段。配音魄力十足，面部表情贴切自然，甚至让游戏中那些预先录下的小电影显得粗糙。

玩到后来，你甚至会觉得机能和美工拖累了这款作品：这款游戏的外观表现和市场宣传，完全配不上游戏本身制作的用心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款游戏很像Wii上的Xenoblade：他们用竭尽全力的热情，在打磨一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获得巨大成功的游戏。游戏确实在很多小地方显得不友善和不贴近主流，但那明显也是他们考虑过做出的决策，而不是不小心留下的疏漏。
这份热情和忍耐力值得我们脱帽致敬。

叙事的风景

很少有游戏能认真探讨一个问题，但是Deus Ex3做到了。

（以下略有剧透）

人类革命的故事发生在Deus Ex的25年之前，Deus Ex2的50年之前，一个人体改造技术正飞速发展的时代。植入技术的革命将人类的力量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游戏中，如果玩家加到一半左右的强化点，就会觉得自己强得像一个终结者，整个游戏毫无难度可言。人们用植入技术强化自己的体力、智力、知识甚至社交能力，没有植入技术的人在植入的改造人面前显得弱小无比。

说实话，这在科幻射击游戏里面不是什么新鲜的设定，从Halo、Mass Effect到Crysis，没有哪个游戏缺少这种炫目的设定。但是，Deus Ex3的剧本忠实重现了Cyberpunk小说里的那些社会争议，这就是其他游戏做不到的了。

游戏主角Jensen在为世界上最大的一家植入公司工作，然后一次反植入恐怖分子的袭击杀死了他的科学家女友。为了复仇，他接受了彻底的身体改造，并投入到了对抗反植入恐怖分子的战斗中去。战斗的舞台围绕着植入科技革命的两大中心底特律和上海展开，在主线的复仇和追踪任务之外，玩家还能在剧情中看到植入科技的几乎所有负面作用：政治和国家的无力化、治安的崩溃、被植入免疫抑制剂控制的改造人、在能力上拉开鸿沟的富裕植入阶层和穷困自然人阶层，以及在这一切背后隐约浮现的巨大黑手。

这正是每个科幻小说爱好者都曾经有过的畅想：一个真正的、深刻的Cyberpunk世界。在银翼杀手游戏的时代，那还只是个幻想；在Deus Ex第一代的时候，那也只是些文字的堆积。但经过20年的积累和探索，游戏行业终于能够做出这样规模和表现力的游戏了。

由于上面是说“略有剧透”，我在这里不陈述主线的故事剧情，只说一下让我印象深刻的结局。在故事的最后，Jensen已经见到了人体改造技术和植入革命带来的光明与黑暗。人们为植入技术疯狂，为它堕落，为它可以行一切罪恶之事。但是，揭露罪恶并不会解决所有问题，如果揭露植入革命带来的所有罪恶，剩下的那些人类就会扼杀之前所有的技术进步，正如明朝抛弃郑和，或美国抛弃宇航技术，所有积累下的成就都会付之一炬。他得到了能够向全世界公布真相的权利——只是，“真相”是可选择的。

植入技术革命应该继续吗？

针对这个问题，游戏给了我们四个选择。选择揭露真实，所有的植入技术就会被毁于一旦，世界重新回到植入革命前的情况。选择和秘密组织合作构筑秩序，植入技术将会形成新的种姓，带来Dues Ex前两作之中绝望的Cyberpunk世界。选择隐藏所有真相，公司会继续执行邪恶的人体实验和军事化，直到产生公司控制的反乌托邦。或者，和整个计划一起自爆，一了百了，让人类自己拯救自己。

没有好的答案。如果说Fallout: New Vegas是我近年来看到过最好的一个RPG，那么Deus Ex: Human Revolution就是近年来我看到过的最好的一个剧本。

它写出了一个确实没有答案的问题——合理性给了它的故事如此之大的力量，你会觉得如果真的有植入技术革命，他所说的一切都会是真实的。

甚至在现实中看到影子。

忧伤的风景

Deus Ex 3所提出的这个问题，就像在讽刺这个游戏本身。不出所料，这样一个内秀的游戏在销量上并没有创造奇迹。

游戏行业也正在面临一次类似植入技术革命的革命——网络、社交、移动的革命。我们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发明集中出现，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新玩家，但它们也带来了巨大的危机。

我并不反对游戏变得更加平易近人，也不反对游戏变得越来越贴近资本的需求。不管是方兴未艾的独立游戏，Appstore的小游戏，社交游戏，还是手机游戏，都有可供每个游戏设计师虚心学习的内容，我并不认为它们是坏的。不管是敏捷开发还是短周期小游戏，都有其本身独有的特性和引人入胜的特性，不管是免费模式还是病毒式推广，都是游戏设计师们从未涉足过的领土。研究它们不仅时髦有趣，而且充满利润。这当然是对的。我们似乎在创造一个即便人们免费玩游戏也能赚到大钱的美丽新世界，在那里没有盗版，没有出版管制，只有自由和利润。

可是，像Dues Ex 3这样的游戏，这样由多年来游戏设计的成果组合而成的游戏，也应该有属于它的荣耀吧。在这么多年的技术进步，游戏行业终于有能力做出这样复杂、优雅、充满技巧、能与真正的电影比肩的游戏，但商业模式和资本市场却似乎在抛弃这些成就，远在用户抛弃它们之前。在未来的发售表上，还有几个这样在所有细节方面都试图做到完美的大作？又有多少资本还会继续开发这样的游戏呢？是的，我们应该还会有GTA5，还会有COD7，还会有Mass Effect 3。可是，这张列表似乎越来越短了，上面的作品似乎越来越保守了。一次彻底的失败或许就会让更多资本从家用机游戏业逃离，将多年来环绕着次世代游戏所积累的经验、组织、资本和技术付之一炬。

在曾经辉煌的日本市场，这已经发生了。日本人发觉了他们的游戏已经不能吸引海外用户，却没有发觉是他们的资本分配制度摧毁了日本业界的进取心和制作经验。最好的日本游戏制作者已经没有大型项目可做了，他们只能去做预算很低的Wii游戏，DS游戏，PSP游戏和Gree/eDNA/mixi的手机游戏，而在这种项目中是无法磨练出第一流的人才的，新一代的日本游戏从业人员甚至不知道世界的现况，也不玩世界第一流的游戏。也许在不远的将来，日本业界再也做不出AAA级大作了，哪怕是任天堂这样曾经征服整个世界的厂商。

这是一个可能的未来。如果资本离开传统游戏业，就再也不会回来，它们的预言会自我实现，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是资本的奴隶。或许传统游戏业的经验和新一次要素革命的结合才会产生正确的未来，可如果没有资本，这种未来就无从展开。如果资本离开家用机和PC游戏业，那么这两个行业就会像资本市场预言的一样衰落。全球家用机市场现在还有融资能力，可是未来呢？在资本市场对移动互联网和社交网络的疯狂中，这些技术和经验还能保留多少？

和站在最终选择台前的Jensen一样，我同样没有这些问题的答案。

而且，我们也没有选择台。

cm1989

补充一下，文中的PST是异域镇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