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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山那边的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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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21 01: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哦!”

勇者站在村口,高举着手中的剑,如往常一般大吼一声,算是为自己助威。雄浑的声音格外有力,还能听到不远处的山间传来的回声。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望向远方那熟悉的山头,和山头上同样熟悉的小屋。

小屋旁是一个小小的菜园,几块菜地平整地分铺开来,一棵显眼的大树立在中央,上面还挂着几个精心编制的花环。到处都是一片平和。能孕育出这样的祥和之景,那山头上的村庄想必也是同样美丽的吧?

随着他声音的远去,从那屋中匆匆跑出两个身影来,在那并不遥远的山头上向他探着身子致意。十几年来,从未间断。
在他第一次离开村子的时候,那是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的身影;而如今,远远望去,两个女人的身影已经所差无几,那曾经拽着母亲裙子怯生生地望着勇者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与她的母亲一同向他挥手致意了。

他踏了踏脚下坚实却并不如何齐整的土路,和平常一样向着远方进发。

勇者,勇者已不知和多少可怕的魔物战斗过了。那些吼声震天的独眼巨人,喷吐着火焰的强壮恶龙,半人半鸟的鹰身女巫,甚至那些堕落邪恶的地狱恶魔。但他从未退缩过,而是越战越勇,从不言败。但是没有人理解他,迎接他的永远只有那些扛着锄头的村民不屑的嘲笑声。

真正给他力量的,是那坚守在他心中的信念。

这信念又来自于哪里呢?勇者挥剑砍翻一坨微笑着的烂泥,想到了这个问题,又随即一笑,不再去想,而是回头望向那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山头,和那山头上的小屋。

十多个年头了。

她们从未失约过。

在他冒着风雪去讨伐雪怪时,她们裹着棉衣出现;在他披着战甲去屠龙时,她们从远处匆匆赶来;甚至,在他并无甚战意,想要败退的当口,她们也会站在那山头,向他致意。她们,和她们美丽的小屋,于他是那样亲切,那样可以依恋。

他打开眼前的宝箱,脑中思虑着这些事情,全然看不清楚宝箱中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终会老去抑或死去,到那时,他就不再是勇者,也许会成为长者,也许会成为棺木中的长者,这些都说不好。但他却永远不会受人尊敬。

他很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拜会她们。去拜会这为他旷日持久地提供着动力的母女——也许就只是看到他们,就能让他觉得满足。那些可怖的魔物,那些他所历尽的艰难险阻在他身上留下的刻印,似乎都无法与这两个无数次向他致意的身影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相比。

也许,他已经离不开她们了。

勇者抛下手中的剑,连宝箱都顾不上继续搜刮,返身向着一座并不如何宏伟的小山跑去。

他必须要见到她们。认识她们。了解她们。勇者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完全和自己的生活牢牢绑缚在一起,再也分离不开了。

他要告诉她们他的征战之路,送给她们他珍藏的宝物,和她们畅谈人生,向她们倾诉自己对她们恒久不变的依赖。

他奔跑着,踏进了那小屋所凭依着的村庄。破旧的屋顶在日光下倒映着颓丧的光,弓着背的人们在田野间懒洋洋地伏行,本就不如何规整的土路更是四处堆积着秽物和垃圾,显出一派颓唐之景。

他在这肮脏的土路上踱着步子,从身旁经过的乡民阴沉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眼里满溢着的疑惧和不解。

这样的地方,又怎么会生出那如此亲切而美丽的一对母女?

也许,这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吧。

可他的心中分明满是困惑和迷茫。

他走向那熟悉却又并不如何熟悉的山头,四周破败的房屋也随着他的行进而变得越来越少,就连那土路也变得愈发松垮,让他难以前行了。

但他终究还是走到了那小屋前。

那不知望见过多少次的荒寂菜园,和那无比显眼却早已死去的大树,还有那早已变得枯黄而黯淡的花环。

这正是他所依恋着的小屋。那为他提供着动力的母女无数次阔步而出的小屋。那让他心中涌动着亲切的幸福感的源泉,也是他的旅程的终点。

但一切却都是那么陌生,那么难以亲近。

他颤抖着伸出手,嵌着铁片的手套却无论如何不敢对着木门叩下去。他暗骂一句,除下手套,狠狠地摔在地上,硬着头皮敲响了那木门。

仿佛数个世纪过后,门后才徐徐响起一阵慵懒的脚步声,一个女人的身影伴着那大开的门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不知道自己作何神情,但一股悲伤却确确实实地淹没了他的心田。眼前的女人并不美丽,也并不丑陋,但憔悴的面容和那满是猜疑的眼神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他将这个女人,和那千万次支持着自己的母女联系在一起。她开口询问他的来意,却听得出那语气中潜藏着的深深的敌意。

他哽咽着回答着她,发出声音的却似乎不是自己的喉咙。那空洞的声音无力地说明着自己的来意,和自己想结识那对母女的小小愿望。但他分明听到了自己话语中的抗拒和虚伪,羞愧地低下头去。纷繁的情感在他的心头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不耐烦地听着他的述说,脸上渐渐覆了一层又一层的阴云。她扯着嗓子向屋内大喊一声,一个比她年轻些许,却如她几乎同样憔悴的女人一样慵懒地走了出来,用又一重满是猜疑的眼神望向了他,甚至还多出了几分恶意。

他强抑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连告别也未作便转身飞奔着离开了。

那山头上的母女再也没有向另一头的村口挥过手致意,而这一头的村庄中,也不知为何在田间多出了一个挥舞着锄头的身影,浑身流淌着眼泪般的汗水,永不停息。

从这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勇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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