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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用意>卡萨丁:先驱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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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9 15:25: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人偶 于 2013-4-14 19:20 编辑

大概会是个有很浓克苏鲁风格的故事,我对自己文笔也不是很有信心啦

——————————


- ?? -

瓦洛兰的日子总是繁杂的。

在这么一个刀剑与科学共露锋芒,魔法与技术齐头并进的时代,似乎扩张和同化已然成为了纪元的主旋律,达官贵人们伴着旋律起舞,思虑着如何大显身手,建立一番宏图伟业。他们远瞻着大好河山,望着自己将在其上镌刻自己鼎鼎然大名的广袤土地,却望不见拼铸成那鎏金巨字的身躯作出了何其壮烈的牺牲。

那是平民所倾注的血与泪,是他们无足轻重的生命在符文之地留下的唯一痕迹。

但他们的牺牲就如他们的生命一般低贱,战争依然在继续,仇恨依然在蔓延。诺克萨斯的铁蹄仍在四处奔踏,将蹄下碾碎的血肉烫成金缕,深深地镌刻在大地上,彰显着必胜的死志,和铁血的威光。

没有人知道诺克萨斯是如何在长及全境的战线之中仍旧不落下风的,也根本不会有人去思考——残酷的战争早已逼疯了所有将士。狂热,和愤怒一同根植在他们的心中,无休止地燃烧着。人们彼此厮杀,战场不像是人的战场,更像是没了隔板的兽栏。若是天主关起他的灯来,俯下身倾听这声音,也根本分辨不出人和野兽的区别吧。

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的勇士们保卫着自己的家园,以正义和均衡的名义讨伐着诺克萨斯犯下的滔天罪恶。他们顽强地抵抗,却只能一次次证明自己的英勇,和英勇的躯体在绝对的军势面前的无力。

想要大展鸿图的枭雄。
想要保家卫国的英雄。
想要从战火中活着归还的无名者。
每个人都有征战的理由。

在能决定这几乎一切的战争面前,所有人都忘记了一点。
忘记了主宰这时代的不只是刀光剑影,也不只是海克斯科技。
还有我们所不能目视的虚空。

蔓延的仇恨让符文之地变得越发脆弱,也让潜藏于虚空之中的野兽变得愈发躁动起来。

但他们察觉不到。他们的口中是嚼碎的牙齿和混杂的腥血,耳中回响着厮杀的咆吼,眼中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杀意,一如他们胸中蒙蔽了一切知觉的满腔怒火。

他们终会到来。

混乱之中,没有人能有闲暇虑及英雄联盟,更没有人能想起,玛尔扎哈精疲力竭地冲进战争学院那天,用尽所有力气吐出的最后几个字:

“纵然山川倾覆,天穹陨落,它们亦将归来!”




- 病 -

梦是一种奇妙又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们总是能从梦中获得某种昭示,又或是某种程度的满足,但我们却并不清楚——也许我们从没真正想过去弄清,梦对于我们的真正含义。

因为我们从没想过,源于我们脑中的幽梦,也会变成刻印在我们思绪之中的恐惧,永远地挥之而不去。


祖安城和皮尔特沃夫在短短两个月内流动人口的增幅就达到了220%。流入量。这让两城不得不加派大量人手到入境监管机构,城中的巡逻兵——尤其是皮尔特沃夫——就变得不够用了。就连凯特琳和蔚小姐这样的干警的身影,也开始在街头频频出现了。与平常不同的是她们俩臂上的巡警袖标——要搁到平日,这俩人一出现,城里就得一阵鸡飞狗跳。

新流入的“人口”大多是拖着家属的病患——严格来讲,是护着病患的家属,而且大多是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两城本就不甚发达的精神研究机构不得不临时从周边的普通病院“借”来大量的病房,给这些大举进犯的病号们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这种病症似乎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瓦洛兰——从弗雷尔卓德到德玛西亚,再从诺克萨斯到班德尔城,甚至是守护者之海上的艾欧尼亚也没能幸免。

患者乍一看与普通人无异。但他们不能入睡。
所谓不能,并非能力水平上的丧失——我们一般称之为“失眠”——,而是主观上的“不愿”。即便睡魔微微占到上风,他们之中的不少人仍会在REM之前惊醒过来,再开始新一轮的抗争。

而那些不幸落入睡神魔爪的可怜人,就麻烦得多了——他们会如同梦游一般四处游荡,口中含糊地絮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发出扭曲变形的声音;倘若不去试着安抚他们,他们便会开始用尽办法伤害自己。病患也许会从外部刺激中惊醒,却并不会因此解脱——过度的惊恐会让他们发狂,开始歇斯底里地嚎叫,和尤甚梦游时的自残。一针镇定剂能暂时解决问题,狂躁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缓和……但这也不过是回到循环的原点而已。他们仍得在沉默中与睡魔鏖战,拖延着不可避免的痛苦。这种折磨甚至比癫狂本身还要痛苦十分。

在特别看护的病房之中,则汇聚了瓦洛兰几乎所有有名的诗人、画家、雕刻大师一类的艺术大师。他们穿着的束缚衣已经被撑得变了形,脸上的乌青几乎遮住了黑眼圈,却挡不住重大的眼眶和脸上结了痂的疮疤。看看这么一帮蓬头垢面精神萎靡的病秧子,再想想他们那些恢弘伟大的创作,不禁令人心碎。

似乎越是富有创造力的人就越难以挣脱他们的梦魇——那些普通病房中的患者,即使一个约德尔人的重拳也能轻易把他们打醒;但对这些艺术大师,怕是只有蔚小姐的一记爆弹重拳才好说。

不论祖安还是皮城的精神研究专家都没能找出病根所在。甚至有人把这病症的源头归结于英雄联盟,而跑到战争学院去找魔腾兴师问罪。暗影的化身只是举起一只镰刀,嘲笑着那颗落地的人头:

“我给你的梦和我给你的现实不会什么差别……凡人。”

这团水墨马上就被英雄联盟的法师带走了,半晌才有人前来为这不幸的人收尸。

数不清的病患仍在涌入祖安和皮尔特沃夫,梦魇的裂痕仍然在一点点扩大。但疑难杂症总有攻破的一天。

除非它不是病症。




- 愤怒·前篇 -

我们大多不会在忙碌的日子中思考这世界对我们的意义为何。总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地里的草还没除,邻居的马还没喂,住家里的军爷们要打仗还得好生伺候着。

思考又能摆在第几位呢?

毕竟不是人人都生在艾欧尼亚,有那么多闲暇去思考这些的。

但总是要有人去思考,我们的世界才能真正的被称作“世界”。

你的世界又如何呢?

如果你见证过注定的未来,你还会去做那些徒劳的努力吗?

“鬼话!”

一个高大的身影愤怒地咆吼着,从梦中惊醒。

周围没有人,但也不是他所熟悉的战争学院。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凄凉的荒漠,伴着点点星光更显得冷寂。

耳边响起了嘤嘤的哭声。

他这才注意到面前瘫坐着一个尚不及他腰腹的小孩,低垂着脑袋,白色的头巾泛着紫色的光,之下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想伸出手去扶起那小孩,却发现自己的右手高举过头,腕际袖剑般的虚空之锋闪烁着幽秘的光。

他猛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匆忙收起炫目的屠刀,俯下身去。

“抱歉,孩子。已经……没事了。”

小孩迟疑地抬起头来,抽泣声听上去是那么刺耳。

是个娇小的少女。让他想起自己的女儿。

那高大的人影想给出一个微笑,但他不能。他的脸——不,面甲——所包覆着的,是比他腕际的虚空之锋更为可怕的东西。

但少女却停止了抽泣,望着他瞪大了眼睛。

“蓝……蓝色的……”

他的护甲——它们曾是法袍——在夜色下泛着静谧幽蓝的光。

“我见过你!”

那身影看不出表情的脸此时也写满了惊讶——什么?

“你在战斗,对嘛?保护我们?”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怔了半晌。她是谁?一个孩子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少女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在他内心激起的波澜,自顾自地继续着她的话语。

“对,没错,那一定就是你,先知!我在梦中见过你!”

他点点头,端详着面前的少女。先前的恐惧和惊讶早已自她脸上消匿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溢于言表的敬仰之情。

“你刚才想杀我。”

“抱歉,孩子。我并不……”

“我知道的。那不是你。他是红色的。”

红色?

他又陷入一阵迷惘。什么红色?

他还想问点什么,但少女已经起身,准备离去了。

“村里人说我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去寻求你的指引了!我想今天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说罢,少女满脸朝气地朝他一笑。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你住在哪里?我想我……”

“我自己能回去!住在恕瑞玛的人要是连沙漠的夜路都走不了,还不如去住在祖安!再会了,先知玛尔扎哈!”

恕瑞玛。先知。玛尔扎哈。

高大的身影呆立在原地,甚至都忘记回应向他招手告别的少女。

他并不是她口中的先知。

但却与这名先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卡萨丁才真正回过神来,那少女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他不由得有些失落。

……

但他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恕瑞玛的。

他只记得一个梦。已经侵扰了他近百个静夜的梦。

夜幕降临之时,梦境便会将他带回艾卡西亚——那一切噩梦的源头。他目睹着上古艾卡西亚人的仪式,忍受着来自虚空彼方让人疯狂的低语。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势若奔雷的凶兽咆哮着自艾卡西亚洪涌而出,袭卷整个瓦洛兰;他也不止一次地在虚空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饱受折磨,却无能为力。

……

空气中传来的阵阵骚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幽光一闪,他本能地传送到了身后不远的位置。突然飞扬起的漫天黄沙,给夜色添了又几分阴沉。他亮出腕际的虚空之锋,警惕着四周。

不多时,阴沉散去,他才望见方才所站的位置已经变成一个冒着咝咝热气的巨坑。

“嘶嘶……原来不是犰狳。”

从深坑之中缓缓飞出一个黑影,对着他丢下这么一句话。

“卡兹克……”

“卡萨丁……嘶嘶。”

被称作卡兹克的紫色巨虫轻蔑地回应着,口中淌下的液体滴落在沙地上,咝咝地冒着热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与你无关,‘瓦洛兰戍卫’。如果我不是尝够了虚空的味道……嘶嘶……你现在早就身首分离了。”

卡萨丁沉默着,收起了腕际的虚空之锋。

“嘶嘶……玛尔扎哈就比你聪明得多……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地想让你加入我们……”

“瓦洛兰是我们的世界。玛尔扎哈屈服了,但我不会。这是我们的世界。”

“愚蠢。我们吞噬掉的世界多不胜数,小小的瓦洛兰又怎么阻挡得了虚空的脚步。……嘶嘶……只不过我现在的目标只有……雷恩加尔……嘶嘶嘶嘶……”

紫色的巨虫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刻意停顿了一下,朝着四周愤怒地射出几枚巨大的刺鞘,震荡的黄沙又一次遮蔽了夜空。

卡萨丁伸出手,一道紫色的光柱飞出,包裹住了一根飞向他的刺鞘,拉回到了他的手边。

灼人的刺鞘上挂着一块尚未烧尽的白绸。

卡兹克佯似赞许地挥了挥爪子,随即说道:

“人类……嘶嘶……味道不如犰狳。”

“卡兹克。”

“嘶嘶……什么?”

“你杀掉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卡萨丁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让声音与他的身躯一样颤抖。

“嘶嘶……我还没开始消化她……只是个幼体……嘶嘶……”

“嘶嘶……你们见过……她没什么营养……”

“你没护送她真是个错误……嘶嘶……你想杀了她……”

“那不是我!我……我不知道……”

虚空的子嗣并没直接回应他,周身的紫色渐渐变成了炽火般的鲜红,背后振动着的鞘翅高高地竖起,散发着幽蓝的光。

“嘶嘶……有意思……就让你也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吧……‘瓦洛兰戍卫’……”

卡萨丁手中的刺鞘之中涌出一股热流。

……

眼前一片黑暗。

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摇摆不停的荒漠。他想稳住自己,但却做不到。

这是卡兹克的意识。不,现在的话……

是刚才的少女的……记忆吧。

恕瑞玛的夜在视界中颤抖着,耳边呼啸着锋锐如刀的裂缝,冰冷的触感更是源源不断地自脚下被踏破的沙土之中传来。

不会错。

是在逃亡。

视野不时地望向后方,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但什么都没有。呼啸的风狂号着阴惨的悲腔,刺骨的冰寒更是从未远离,映照着这冷寂荒漠的只有淡淡的月光。

脚步也随着这祥和的景象一同慢了下来。

卡萨丁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不,或许不是他的喘息声——和胸脯中惊恐地跳动着的心脏的呻吟。

视野停伫了。

烈风依然切得皮肤生疼,脚下的沙土依然冰冷彻骨,但卡萨丁却有种解脱感,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压过了先前遍布全身的恐惧。

解脱感。

兴奋感。

懈怠感。

视角的主人望了望来时的方向,便转过身去,想着另一边迈出了步子。

稀松平常的一步,却并没能踏到本就不如何坚实的土地上。

——面前的世界骤然间便被撕裂,从其中望不见底的次元之中探出一个身影。

一个覆着双角和面甲,闪耀着光辉的高大身影。

视野颤抖着,定格在了那身影之上,仰视着他,久久不能离开。

那激荡着能量的双角。

那闪烁着猩红血光的双眼。

腕际逐渐成形的,激荡着赤光的虚空之锋。

卡萨丁感受得到视角主人喷薄而出的恐惧。感受得到那加速跳动,却又几欲静止的心脏之中飞速奔涌的血液。

就连他自己身上,也有几只托名恐惧的虫子在爬动,寻找着可乘之机。

那散发着猩红的身影正是他自己。却又不是他自己。

他看得到那猩红的双瞳中投射出的疯狂,和那周身纵横的能量回路所弥散着的恶意。

那身影缓缓抬起手。

腕际的虚空之锋变得越发赤红,空气之中满是不知来源的迸裂声。

激荡着疯狂的眼眸映照出了视界的主人,那不幸的少女,和她面庞之上抑制不住的惊恐。

卡萨丁甚至能听到她大张着嘴发出的呜咽。但那身影看不出表情的面孔上此时竟也显出一丝凶狠。

少女瘫坐在地上,捂住了双眼。

耳边响起了那嘤嘤的哭声。

应当说,是再度响起的,令人心碎的哭声。

……

眼前再度变成一片黑暗。

醒来之时,卡萨丁手中的刺鞘已然化成了一团齑粉。

“嘶嘶……也许那不是你。他有着和我们一样的气息……嘶嘶。”

腕际不知何时亮起的虚空之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流动着的嗡嗡声甚至盖过了卡兹克的振翅声。

“嘶嘶……卡萨丁,你还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如果你是‘他’……我倒并不介意尝尝看你的味道……只可惜,你不过是卡萨丁……”

数个迸裂着能量的光球呼啸着向着巨大的异虫飞去,能量的流动声夹杂着卡萨丁愤怒的咆哮,分外刺耳。

“告诉我!‘他’是谁!!”

飞虫毫不费力地躲过了那数发状似危险的发球,嘲讽一般地举起了爪子,就如同在祈祷一般。

“去问虚空吧……Vorzz yeh shel。”

话音未落,祈祷着的屠夫便从黎明的曙光之中消失了。

卡萨丁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不多时,太阳向恕瑞玛投出了她的怀抱,因幽夜而变得冰冷的沙地也变得温暖起来。

他这才注意到,围绕在他身边的,正是那久远的遗忘之都,艾卡西亚。




恕瑞玛的烈阳依然毒辣,威力尤甚善战的钢铁烈阳。除了犰狳,似乎还没什么其他生物能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偶尔经过这篇荒漠的灵风会带起阵阵黄沙,用幻境向恕瑞玛的住民和沙漠的迷失者诉说着猎鹰神殿夕日的辉煌。

玛尔扎哈在这荒漠之中游荡着,寻觅着游居恕瑞玛四方的住民所留下的片许痕迹。

他在恕瑞玛是受人敬仰的。他是恕瑞玛的骄傲,更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瓦洛兰最伟大的先知。

是这片土地给予了玛尔扎哈这样的恩赐,却也是这片生养他的土地让他目视了凡人所不该知晓的,宇宙的真实。

那一幕如同刻印般镌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时至今日依然挥之不去。

他花了不知多少日夜,在一个未知的声音的指引之下,找到了那恕瑞玛古老传奇之中的古都,艾卡西亚。

依然屹立于荒漠之中的古都早已成为一座死城,连绵的住房早已破败不堪,尽数坍塌的神殿和那倾圮的一砖一瓦都在诉说着它们昔日的辉煌。腐败的尸骨随处可见,破碎的能量不时从他的身边掠过,偌大的城池竟是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在废墟之中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子,先前的疲劳和饥渴早已因兴奋一扫而光。不知走了多久,他走到了这拥挤不堪的古都之中的一片罕见的空地中。

这片空地四处林立着不知名的怪物的雕刻,它们有的生着尖牙和利爪,有的长着畸异的鞘翅和脊刺,有的周身密布着利齿和触手……尽管形态各异,它们却无一例外地表现着一个特征:

饥饿。

他们无一例外地大开着一张、几张乃至几十张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它们所见的一切。

断壁残垣之中,只有这些雕像依然完好,不禁让他好奇起来。他摆弄着这些恐怖的雕像,竟不慎扭开了其中的一具。

一股秽恶的腥臭袭来。

是脏器。尚未完全腐败的,血淋淋的脏器。

横断着的血管依然饱满地挺立着,却是再也不会有从前的那份生气了。

这是新近才摆进去的。

一个念头几乎是强行闯入地占据了玛尔扎哈的脑海。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其余的数个雕像,其中无一例外地供奉着开始腐败的脏器。

他旋开最后一个雕像的同时,大地开始震颤。

玛尔扎哈脚下的黄沙开始流动,整个艾卡西亚开始向他的脚下塌陷。

他费尽了力气才稳住身子,在空中大张着嘴,惊讶地望着这一切。

黄沙汇聚在离他只有寸许的脚底,破败的房屋以完美无瑕的角度翻滚着接合在一起,神殿的残骸在沙流之中奔涌,跌进了黄沙的塌陷之中。

他惊讶地望着残骸在黄沙之中被碾碎复又成形,断壁残垣如同梦幻般飞舞着在他面前堆砌成形。

整个城市就这样汇聚成了一座宛若来自天外的殿堂。

他讶异地望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象,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恒久呼唤着的声音此时再度响起,催促着他。他离那殿堂越近,那声音便越发地让他无法抵抗。

他每迈出一步,都能听到恕瑞玛的灵风凄惨的嚎哭,久久地回荡在耳边挥之不去的嚎哭;

他每踏出一步,都能够感受到时空在他的身边和次元碰撞,擦出的火花灼灼地燎人;

他每跨出一步,都能更明晰地看到曾经在眼前晦暗不明的未来!

他停伫在了神殿的大门前。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竟毫不费力地就推开了那青绿色的大门。

碧玉一般的大门不知由什么铸造而成,光滑得令人难以接受,他的手却在拿开时被沙土般的粗糙感划得生疼。

大门缓缓打开,其上雕刻的野兽也被一分为二,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他向门后窥视着,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纯粹的黑暗,黑得可以用手去触摸。那不是单纯的光明所对应着的黑暗,而是阴影的实体。“它”如同逃脱囚笼一般从禁锢着它的牢缚之中迸发出来,乘着如翼的暗影袭卷了他身后的碧空,就连太阳也仿佛被这阴沉所遮蔽,收起了那令人目眩的光芒。

但他并不因此而颤抖。他感受得到那青绿色的大门想要向他昭示什么。那位于门后的,凡人所不能目及的……

未知。

他嗅到了危险。

但他终归还是迈入了那殿堂。

这沉睡了不知几个千年的伟大之所,宽敞得让人害怕。先前那吞噬人的黑暗早已无影无踪,并不温暖的光渐渐也填满了这座殿堂。幽紫色的地板在他的脚下散发着诡秘的光芒,无数象形文字般的雕绘在他的脚下迸射着能量;青绿色的穹顶倒挂着无数不知名的异兽,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许多栩栩如生的石雕,那饥饿的双颚淌出的口涎都仿佛是燃烧着的怒焰;畸形而扭曲的廊柱混杂着地板和穹顶的异色,毫不相容地伫立在厅堂之中。

他不安地左顾右盼着,却无论如何看不清四周墙壁上到底画着什么。

殿堂的内部比外面看上去小了很多。他的面前,走廊的尽头,是几级台阶围拢着的,王座般的高台。

玛尔扎哈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慌。

为什么?

他不愿,但他不得不承认。

他在害怕。害怕着他所无法目视的未知。

高台之上没有王座,只有一根立柱,架设着一个诡异的黑匣。

玛尔扎哈走上前去,看到那匣子用合页固定的匣盖大开着,一个近似球体的东西安置在其中,幽黑幽黑,看不清实体。

那法器——如果能这么叫它——强烈地吸引着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凝视着它的晶莹透彻。他仿佛看透了它,看到了其中万千的混沌幻景,无数的星球映入他的脑海,看到了其上矗立着的宏伟石塔;他还看到了蜿蜒着的连绵群山,却是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机;甚至,他还看到了更加遥远的虚空,看到了在混沌中伏行的宇宙意志。

他好容易才把视线移开那法器,这才发现这立柱的周围环绕着一股能量。一股他从未见过的,纯净而幽谧的能量,散发着看似祥和的柔光,让他不由得想去抚摸一番。

他不由得困惑起来。

然而,他还没怎么去思考,双眼就又不自觉地移到那块石头上了。那宏伟的宇宙异景和星间奇观,又再度在他的头脑中回荡。

他看到连绵的身影一望无际,长衣遮了它们的身形,兜帽蔽了它们的样貌,那绝不是人类的形貌;他还看到无尽的荒漠,矗立着接天的石碑,无名的纹饰雕刻其上。

他看到永夜的冥渊之中,无数的天塔和高墙久久眠于大洋底岸;他还看到星光在混沌中飘荡,在点点泛光的紫霾中相络相织,涌汇成宇宙的涡流。

在他的眼前,更是闪过一片超脱一切的无极黑渊。汇聚于此的存在所表现出的,就只有他们激荡的意志,塑造秩序的力量。而它们无穷的知识,更是视世间万般未解之谜如同无物。

……

一瞬,森罗万象幻灭于眼前。

那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比以往更加有力,也更加让他无法抗拒。

终于,他伸出手去,触摸到了那法器。

就只一瞬间,比方才更加清晰,也更加混乱的无数场景疯狂地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次元与位面间的缝隙,那蔓生着黑暗和疯狂的扭曲之境,星光在彼方消陨,吞噬着一切的黑寂奔腾着,撕裂着空间和时间;

他看到数不清的异兽彼此撕咬,漫无目的地在寸草不生的死地中追寻着疯狂,它们咆哮着,将星海之中的迷失视作美餐,吞吐着凡人所不能理解的混沌;

他还看到一个穿着法袍的身影,迷失在那幽境的疯狂和纷乱之中,他痛苦地寻觅着宇宙的意志和禁断的秘识,他徘徊着,与蠕行的混沌奋战着,濒近死亡却并不自知,或许是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末路。

——数不清的幻景让他痛苦不堪。他竭力想要挣脱,却只是陷得更深——

他看到战争所孕育出的仇恨烧遍了符文之地。

他看到堕落的人民不再忧心瓦洛兰的未来。

他看到天空被撕裂,数不清的凶兽洪涌而至,而整个瓦洛兰溃不成军。


他们势不可挡,我们弱不可支。

他痛苦着。内心的痛苦比之肉体尤甚。

他看到了浩劫。看到了虚空和宇宙混沌的意志。

他还看到了瓦洛兰的倾圮。他心爱的家乡在凶兽的铁蹄之下被撕得粉碎。整个瓦洛兰被瓦洛兰人的仇恨燃烧殆尽,再被虚空吞噬。

玛尔扎哈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


他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醒来之时,他正跪在一座方尖碑前,四周仍是坍圮的断壁残垣。那宏伟的神殿早已不再,只剩下漫天的黄沙与烈风呼啸着伴他左右。

他这才如梦初醒,思虑着方才那梦幻般的异景。

那不是幻景。

是真真切切的,无可避免的未来。

他的内心泛起一阵波澜,痛苦不堪。

他又想起了瓦洛兰正越燃越盛的仇恨之火。顷刻的恍惚间,他醒悟了。

那并非不可避免的毁灭浩劫。

是必将到来的净化与新生。

瓦洛兰无法治愈自己,那就由虚空来治愈它。

这是天意。让符文之地重归纯净的天意。

玛尔扎哈维持着他的跪姿,向着那方尖碑致意。

一道紫色的光芒随着他的手一同划过,击打在那方尖碑上。

他讶异地望向自己伸出的右手——

他的指间流动着能量。那立柱周围环绕着的,纯净而幽谧的能量。

不只是指间,他的肢体,他的血液之中,都纷乱地涌动着那能量。

他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这是虚空的馈赠。来自净化彼岸的馈赠!

他再度望向那方尖碑,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

“英雄……联盟。”

……

没有人知道玛尔扎哈是如何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独自一人横穿过恕瑞玛的炎炎烈日和漫天黄沙,到达战争学院的。他几乎是挣扎着爬进战争学院的,他疲惫地示意想拉他去休息的人闪开,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便昏了过去:

“纵然山川倾覆,天穹陨落,它们亦将归来!”

……

“你缘何来此,陌生人?”

一个雄浑的声音打断了先知的回忆。

他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恕瑞玛的烈阳下熠熠生辉。那人皮肤黝黑,体格健壮,脖颈之上却生着一副獒犬的面相。他浑身散发着王者特有的勇武之气,金色的战甲陪衬之下更显得英气十足。他手握一根翠玉般的权杖,高傲地伫立着,墨色的双瞳中倒映着不容挑战的威严。

“别装作不认识我……内瑟斯。”

“不,我们不认识,陌生人。我们也永远不会认识。”

被称作内瑟斯的身影冷漠地回答着玛尔扎哈,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

“随你吧。有何贵干?……你说过不再见我,不是么?”

“我们并不认识,陌生人。我不知道你为何来此,来到这催人发疯的沙漠之中,但我感受得到萦绕在你身边的疯狂……就和这偌大的沙漠之中为数不多的居民一般。我听得到他们疯狂心智之下纯净灵魂的哭嚎。”

内瑟斯自顾自地说着,并不正眼去看玛尔扎哈。

“内瑟斯……你根本不明白我看到了怎样的景象!瓦洛兰是肮脏的……秽恶的……必须净化!只有浩劫过后,符文之地才会重生!”

“陌生人,请听我讲个故事。这片土地曾有一个叫做玛尔扎哈的人。他生来便有幸得取上天的恩赐,生就一副全知之眼……我仍记得他还在恕瑞玛的时光。他给这里的人民希望,让这饱受炙烤的戈壁的人民新中,有了比烈日更为灿烂的光……但他走了,一去不回。”

獒首的王者没听到一般,继续着自己的话语。

“这片土地失去了指引。它腐化了。堕落了,陌生人。长久地沉睡在这片大地中的疯狂也随着这腐化堕落一同觉醒了。它在呼唤着毁灭,陌生人……不可挽回的毁灭。”

“够了!”

玛尔扎哈打断了他,双目中的虚空之光强烈得如同要迸射出来。

“没有人能阻止浩劫!必须净化瓦洛兰……而你,也会回到自己的世界……我不会为难你,‘挚友’。”

獒首的王者沉默了许久。

“现在,”不知过了多久,内瑟斯向前踏出一步。“这里就是我的世界。如果那一天真的无法避免……我会在天陨之前亲手送你上路。虚空先知。”

玛尔扎哈颤抖了一下,随后摇摇头,示意他离开。

但半人半獒的王者早已踏上了离去的脚步。几步之后,他侧过脸来,对着玛尔扎哈说道:

“我的兄弟因为愤怒而变得疯狂……我不希望你因为执念而步他的后尘。希望再会时我们不会兵戎相见。……玛尔扎哈。”

沙漠的王者大踏着步子离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玛尔扎哈呆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骤然间狂笑起来,一直笑到喉咙干哑,笑到再也发不出声音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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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ries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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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9 15:3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帅!给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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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9 15:42: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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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9 16: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是窥见终极秘密之后san值掉光然后黑化的,噗噗,文笔很华丽啊,多次鸟肌~像我这种写200字就要晕的人真是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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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9 17:41:26 | 显示全部楼层
人偶君的文笔依然那么出彩。
我在心里自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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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9 19:02:50 | 显示全部楼层
像我这种写200字就要晕的人真是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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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9 19:06:37 | 显示全部楼层
虚空前世 卡萨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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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13 22: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人偶 于 2013-4-14 19:21 编辑

- 愤怒·中篇 -

没有人知道艾卡西亚是如何灭亡的。时间的长河之中,就连它曾经缔造的辉煌也没入了恕瑞玛的滚滚黄沙,化成了一个个口耳相传的故事,成为催促不听话的顽童上床的大灰狼。

但即便如此,怀抱冒险之心前来挑战恕瑞玛烈日的勇敢者仍是络绎不绝。每个人都自认为与众不同,每个人都坚信着缔造传奇的将会是自己。
他们用心挑战着不可能。

但恕瑞玛炽热的拥抱却将他们连心也一同埋葬,与他们所为之牺牲的传说一同长眠在这滚滚黄沙之下。

荒漠的长者说,这是艾卡西亚的呼唤。

没有人知道艾卡西亚在哪里,一如没有人知道为何恕瑞玛的访客总是前赴后继地追寻着那埋藏于时光之中的都城,一如没有人抵挡得了那早已死去的国度之中,响彻灵魂的疯狂呼唤。

卡萨丁明白这一切。
但他却无力改变。

他望望四周的断壁残垣,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方才那不愉快的会面之后,他显得有些低落。
他为少女的死而愧疚,为自己的异变而担忧,就这样五味杂陈地在偌大的古城之中信步游荡着。

不知走了多久,他走到了一片乱石群中。

是个碑林。

古老的方尖碑上镌刻的碑文早已模糊不清,唯有一块青绿色的石碑依然光洁如新。每次都是。
定睛望去,纹画其上的却不是文字,而是看不出痕迹的象形文字,扭曲而可怖,只一眼便让人生厌。

“Pwhn'guul i ghawl'fwata ryiu wgah uul'gwan h'iwn guu'lal.”

卡萨丁情不自禁地就读了出来。

但他并不想去理解那文字的内容。

漫天飞舞的依旧是黄沙,却无论如何遮拦不住烈日无情的光华。卡萨丁甚至想把这地方一个角落不剩地毁灭掉。

但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这是白费力气。那方尖碑——如果他今天也动手,就是它第七次在他手下化为齑粉了。

它依然在那儿。仿佛一根正对着他双眼的尖钉。

卡萨丁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没有意义。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前行。

却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大地骤然开始隆隆地咆哮,暴怒地摇晃着它的身躯,卡萨丁挣扎着爬起来,纵身跃上了天空。

他这才发现废墟的另一侧不知何时已塌陷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旋动激起的黄沙奔涌着,聚成了那无形漩涡的实体,倒塌的残骸倾泻而下,汇入漩涡之中消弭无踪。

卡萨丁望着这超出认知的景象,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时手忙脚乱。半晌,整个艾卡西亚都消失在那看似无穷无尽的漩涡口中。

漩涡如同满足了一般开始更加快速地旋动,能量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幽紫色的波纹随着这崩裂声,渐渐覆满了方才黄金的涡流,激荡出一道道闪着凶恶的幽秘电光。

一声凄厉的尖啸从中传来。

卡萨丁没有多想,汇集几乎全身的力量向着那漩涡喷涌出去。

这看似石沉大海的一击却让漩涡震颤不已。又一声凄嚎传来,一头巨兽从漩涡中咆哮着跃出。

漩涡也随之崩溃了。

那是一条虚空蛉。巨大无比的虚空蛉。

这些虚空蛉是虚空中最为次等的野兽,愚蠢而凶残,生存的目的只是为了吞噬,吞噬,再吞噬。然而,它们却是玛尔扎哈最得力的仆从。

但眼前这只,对于虚空蛉来说,实在太过巨大了,如果非要做个对比,怕是只有战争学院仲裁中的水晶枢纽了。那强壮的四肢散发着晶莹的光,四处可见的伤痕诉说着它身经百战的辉煌。

随着它的落地,方才被激起的漫天黄沙在一声尖啸中骤然散尽。左顾右盼一番后,它锁定了卡萨丁。

那岩石般的虫目在那看不出表情的虫首上显得分外扎眼。

卡萨丁腕际的虚空之锋嗡嗡作响,稳稳地瞄准着它的脖子。他有把握。

旦那虫目晶莹的乳白色突然化成了一团模糊。

卡萨丁愣住了。

模糊的色块渐渐汇聚成一个画面。一个人影,奔跑着的人影。

那是他的女儿。
他在虚空中东躲西藏,艰难求生的女儿。

画面戛然而止。

那虚空蛉如同嘲笑他一般抬起两条前腿,再度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

一股无明业火在卡萨丁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无边的怒火顷刻间便灼尽了他的心神。

……

卡萨丁又一次惊醒过来。

刚才的梦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他甚至有些后怕。
他摇摇头,看了看周围。
依旧是镌刻着不可言说疯狂的断壁残垣,依旧是崩毁的过往和倾圮的辉煌。

他叹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双眼却捕捉到了一只巨爪。一只晶莹透亮的巨爪。
再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一个巨大的头颅也一同挤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那是一只虚空蛉。已然四分五裂,不成原形的,虚空蛉的残骸。巨大的爪子闪烁着紫色的油光,从那崩毁的肢体之中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的能量,又反过来吞噬着那破碎的残躯。

只有那颗虫首完整地瘫在地上。乳白色的晶瞳倒映着恕瑞玛炙热的烈阳之光。

还有他自己。

那神情就如那梦中一般,嘲笑着他。

也许那并不是梦。也许是沉睡在他心中的疯狂,是侵蚀着他意志的无穷恶意的温床。

卡萨丁心中掠过一丝厌恶。他抬起手,一道紫色的炫光划过,那虫头便化成了一缕青烟,再也望不见了。

他明白。

艾卡西亚在呼唤着他。

……

卡萨丁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连废墟都消失不见的艾卡西亚。

漫天都是碎裂的星斗,彼此连成一线,闪闪发光。他在恕瑞玛寂夜的彻骨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寻找着一丝安宁。

失落感和无力感袭遍全身,似乎一切的力量都在方才的愤怒中消失殆尽。

脚下的黄沙透着死寂的冰寒,一如拥抱着他的灵风一般刺骨。时间也仿佛在这夜空之中停伫,将他留给戈壁,一同化作永恒。

烦躁感。

他胡乱地挥舞着双臂,撕裂着四周的空间。滚滚黄沙被吸入满是炽火的世界之中,遍布尖刺的触手与利爪一同从秽恶的黑渊中爬出,黄金般的光辉转瞬即逝,数不清的利刃从中投射出来,划破了繁星满布的夜空。

不多时,空间的裂缝合拢不见,被断裂的空间斩断的触手兀自翻滚了几下便瘫软不动,不知飞出多远的利刃也终于在沙坑中发出几声闷响,扬起了阵阵飞霾。

他面前的空间也伴着这闷响而破裂开来。
自那裂痕后的冥渊之中,探出一个身影。

象牙般的罩帽与长袍,黄沙般的围巾与护手,与恕瑞玛那些没落的贵族别无二致,甚至还多出了几分雍容华贵;却是那在夜色下迸射着光芒的双眼,让卡萨丁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身影跃出了裂隙,优雅地着陆,交叉着双臂立在他的面前。

“……玛尔扎哈。”

“我看到你在迷惘,兄弟。”

“……你我毫无关系。”

卡萨丁低沉的声音中激荡着怒意。

玛尔扎哈并没回应这一声满含着愠怒的话语,而是俯下身去,攥起一把黄沙,洒向天空。

“你我都曾见证瓦洛兰的天启。那终将降临瓦洛兰的净化……”

黄沙在天空绘成一幅瓦洛兰的画卷。

“那不是什么净化!那是毁灭……无可挽回的浩劫!”

卡萨丁向玛尔扎哈咆哮着,愤怒的声音震得连他自己都在颤抖。

“随你怎么说,兄弟。你我没有血脉之亲,却有着共生之源。但你我却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你当真没有看到那些愚者点燃的战火将瓦洛兰烧得焦灼遍地?你当真没有看到那些疯子让符文之地满布疮痍?你有当真觉得,那些就连脑壳里都长满了肌肉的莽夫,也配拥有着你我宁可为之而献身的世界吗,兄弟?”

卡萨丁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这世界的永恒理应只让智者的卓识来保卫!愚者只会沉溺于欲望,在浊世的泥潭中连同瓦洛兰一起搅浑!这是亵渎……对生养我们的这片        神州大地的亵渎!你明白的,兄弟——没有人会比你我更加深爱瓦洛兰了,而我们本不必兵刃相向……加入我吧,兄弟。只有这样,瓦洛兰才能重生!”

白袍的先知抬起一只手,搭在那散发着幽蓝光华的肩膀上。空中汇聚的黄金沙盘散发着光辉,宛若重生。

“……玛尔扎哈。”

他点点头,示意卡萨丁继续。卡萨丁拿开肩上的手,继续说道:

“你我选择的不同不仅仅只是道路。在那混沌与疯狂汇聚的虚空和瓦洛兰有血有肉的人们之间,你选择了虚空。而我,相信着人。相信着这些瓦洛兰所孕育的纯粹的人。你我是不同的,‘虚空先知’。”

玛尔扎哈转过身去,背对着卡萨丁。

“它们就要来了。你听得到的。那来自艾卡西亚最深处的,源于虚空彼岸的呼唤。那是它们的号角,兄弟。”

“那就让他们来吧。虚空秘教只能踏着瓦洛兰戍卫的尸体行走在符文之地上,玛尔扎哈。”

黄金的沙盘颤抖着,如同融化一般缓缓坠落。

“你的女儿呢!她也无所谓吗!”

玛尔扎哈猛地转过身来,双目中的虚空迸射着灼人的光。

“……我爱着她,但我也爱着这片土地。不论哪一个,你都别想夺走。”

“愚蠢!为什么要保护那些连生养自己的土地都视之草芥的凡人?!他们是害虫,是腐化之种!瓦洛兰不需要,也不应承担这些痛苦!”

“承载瓦洛兰的是人,玛尔扎哈!你根本不明白,瓦洛兰所不能承载的,是那些虚空的恶魔!”

白袍的先知狂乱地挥舞着一只手,迸射出的能量四散纷飞,映照出的紫光撕扯着空间,一张张饥饿无比的深渊之门大张着嘴,吞吐着含混不清的声音。

“你见证过天启!你知道虚空不会撒谎!瓦洛兰会重生!你我将会拯救这片大地!为什么不明白,兄弟!”

卡萨丁警惕地望着四周的深渊之门,但它们只是用疯狂的声音嘶吼着,咆哮着无可名状的词句,冲击着他的脑海。

“Pwhn'guul i ghawl'fwata ryiu wgah uul'gwan h'iwn guu'lal!”

“H'iwn zaix yeh shel! Yeh shel guulphg ag!”

“Lwhuk yeh ongg! Sk ssaggh zz shuul! SHEL!”

那是虚空疯狂的低语在符文之地的具现。

“你阻止不了虚空!你选择的道路值得尊敬,但是毫无意义!加入我吧,兄弟,否则只是自寻死路!愚蠢又软弱的犯人不值得由见证过天启的你为他们陪葬!”

玛尔扎哈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迸射着光芒的双眼倒映着无比的狂热。

“看看你的四周!就连时间都在我们面前软弱地颤抖!宇宙也在为这征途而恐惧不已!瓦洛兰在痛苦,可它在痛苦中呼唤着解放和净化!它们来了,兄弟!”

卡萨丁这才发现。

满天密布着的不是繁星。

是巨大的,星星点点的裂痕。

就连他的眼中此时也到映出了一份惊恐。

“看看这景象吧!他们无可阻挡,兄弟!我们见证过的天启如约而至……瓦洛兰将会新生!”

“Ag shg! Ag thoq uhnish uuyat!”

“IIQAATH NAUS MH'NAUS!AG GAG QAM!”

“KYTH YEH KAAXTH WAH AG!”

卡萨丁用尽全力,无数光球从他手中飞出,轰击着那巨大的裂痕。
但那裂痕只是微微减缓了扩张的速度。

“他们来了,兄弟!我在虚空中等待着你的答复。”

说罢,他双手一挥,虚空包裹着他的身体,消失了。

只剩下原地疯了一般地轰击着天空的虚空行者。

他的心中不由地掠过一丝惊恐……

因为他感觉得到。

那长久寓居在他心中的疯狂。
那击碎他的灵魂,蚕食着他意志的无边恶意。
那他目睹过的混沌,他所直面过的宇宙的意志。

就要与艾卡西亚,一同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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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3 22:38:50 | 显示全部楼层
哦哦,要出来了么!黑化神马的最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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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17 02:36: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人偶 于 2013-4-14 19:23 编辑

- 病 -

皮尔特沃夫和祖安的病院依旧是人满为患。

走廊中随处可见疾奔着的医护人员和愁容满面的家属。病房中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时不时传来几声尖叫,给这本就让人忧心的场景又添了几分烦躁。

就只是短短几天,几乎所有登记在案的病号的病情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恶化——他们无法起床,难以自如活动,终日昏睡不醒。偶有醒来,便不可抑止地带着惊恐向周围的人述说着同一个梦境——一座畸形可怖的神殿之中,到处都熊熊燃烧着炽盛的烈火,一个周身赤红的身影在火炎中愤怒地咆哮……

稍好一些的,则变得十分易怒。即便只是言语上略有不合,他们便会发疯般地扑到对方身上撕咬,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小,满溢着近乎狂乱的愤怒,无法自控。

有人跑去战争学院,想向雷克顿询问这怒火的源头,奈何听闻他最近狂躁日甚,连囚笼都有些支持不住,只好作罢。

但他仍不甘心,便又半路折回身去,向正在战争学院做客的蛮族之王寻求遏制愤怒的方法。

“愤怒?!你这是蔑视弗雷尔卓德!”

说罢刀光一闪,一颗人头应声而落。

一旁的战争学院官员都瞪大了眼睛,大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挥舞着大剑的冰原帝王转过神来,眼中竟满是杀意。

一旁端坐着的女王见状,纵身而起,将杀意盎然的蛮族之王扑倒在地。

“泰达米尔……”

狂乱的帝王在这一声深情的呼唤中惊醒过来。

次日,一辆马车离开了战争学院,向着北方的科技之都缓缓驶去,碾倒了路边一株又一株新长出的青草。


————————

- 愤怒·后篇 -

“我们实在是很难马上满足你的要求,卡萨丁。”

一张公文桌后,一个肥头大耳的紫袍人傲慢地吐出几个字,眼睛却始终落在手边的水晶球上。

“你看不到头顶上破碎的天空吗?!它们要来了,达希尔!你担待得起瓦洛兰的覆灭吗!”

桌前,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身影激动地伸出一只手,指着紫袍人大吼着。

“刚才我就说过了,卡萨丁。我看不到什么破天还不碎空的。”紫袍人依旧头都没抬。“只有接到更多符合你描述的报告之后我才能……”

“迂腐!等到那会儿一切都完了!英雄联盟竟都是你这样的无能无胆之徒吗?!”

紫袍人并没回应他,而是专注地操作着手边的水晶球。一只只色彩斑斓的鸟雀随着他胖手的挥舞,化作致命的武器,精准地冲向一群群装模作样的猢狲,撞得它们落花流水。

卡萨丁强忍着怒火,上前一把将水晶球夺了下来,对着那叫做达希尔的男人怒目而视。

但紫袍人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满脸不屑地作着不紧不慢又毫无诚意的解释。

“卡萨丁。我理解你,但英雄联盟是个组织,战争学院每天都有无数的纷争和政治冲突要去处理,再加上最近大面积爆发的精神病——我们很忙——,也许你该去皮尔特沃夫看看——或者祖安,我不喜欢那儿——不,我不是说你是精神病,我只是觉得你像玛尔扎哈一样疯——不,思路开阔——有时间我会叫特朗德尔陪你去鼠瑞——恕瑞玛捡捡垃圾——遗迹的——能把水晶球还给我了吗,这个型号很贵,我还有很多公文要处——”

“够了!你们根本不信任我……我会保护瓦洛兰,但不是为了你们!”

卡萨丁一把将手中的水晶球摔得粉碎,撞开身边的警卫,夺门而出。

他抬头望望天空,星斗般的裂痕在晴空中仿佛隐去了身形。他摇摇头,想平静一下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克制住自己愤怒的颤抖。

他太累了。
他想要休息一下。

可他不能。
一分一秒的懈怠都可能让一切变得无可挽回。
但英雄联盟否定了他,否定了眼前的真实,将他拒之门外。

无计可施的他不由得悲从中来。如果没有英雄联盟的支持,其他城邦更不可能会相信他这么一个面貌凶恶的怪人。

天空中的裂痕仿佛也在嘲笑他的无能,在云端闪耀着晶莹的光。


“恕我冒昧,阁下。”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而卡萨丁方才竟一无所觉。他迅速转过身去,一个衣着得体的男人的身影随之映入他的眼帘,肩上落着一只六只眼睛的乌鸦;一副面罩半蒙着脸,却遮挡不住年龄刻画出的沧桑。他拄着一根拐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显得高傲却又不失风度。

卡萨丁望着他肩上的乌鸦皱了皱眉,没有应声。

那男人微一欠身,继续说道:“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诺克萨斯的杰里科·斯温。刚才在门外无意中听到了阁下与达希尔总督的谈话……我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借一步说话?”

诺克萨斯。
在他幼年时,卡萨丁就对这座城邦没有哪怕片许的好感,现在只有更恶。一片只崇尚力量而视秩序与道德于无物的土地所孕育出的东西,与禽兽又有何异?

斯温仿佛看透了卡萨丁的踌躇,便又开口说道:“也许阁下听说过我,或是诺克萨斯的什么传闻……但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不过,你能依靠的只有诺克萨斯了。德玛西亚的那些老顽固绝不会相信你那些毫无根据的末日迫近的鬼话;皮尔特沃夫或许会随便派几个人巡查一番,考察一下你的声明    有几分可信,然后在漫长又繁琐的委派程序中见证瓦洛兰毁灭在希望的边缘;祖安的疯子与诺克萨斯同一战线,可如果你只身前往,我保证那些疯子会毫不犹豫地拿你上手术台开刀——你该知道你的力量有多珍贵,阁下——;而如果你是会去向比尔吉沃特,或是班德尔城求助的人,我怕是在浪费我的口舌了。诺克萨斯虽然无情,但我们言出必行。”

这一番几乎无懈可击的说辞让卡萨丁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人。那面罩之上的半张面庞满刻着岁月与战火的沧桑,却掩盖不住那对剑眉下的眼眸中深邃无比的目光。
他看得到这个男人胸中怀藏的雄心。

斯温看了看他,对着他点了点头。
“那么,借一步说话。”

卡萨丁向他顿首表示同意,跟着斯温一同离开了审判厅。


……


斯温并没把卡萨丁领导诺克萨斯在战争学院的领馆。这让他倍感欣慰,也开始越发地欣赏眼前这个深思熟虑的男人了。

“就这里吧,阁下。”

两人在后庭的一个小亭子中止住了脚步。战争学院的后庭是一座山下的小树林,在魔法的影响之下四季如春,格外讨人喜欢。卡萨丁也不例外。
但他知道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卡萨丁向着斯温点点头,坐在了长凳上。
斯温坐在了他的对面,乌鸦飞离了他的肩膀,立在亭顶上。

“那么,阁下。首先,我同意将诺克萨斯的兵马尽数借之于你,应对那即将到来的浩劫。但我有一个条件——只是一个条件。我想你不会拒绝。当然,你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卡萨丁很清楚他的条件是什么。
但他仍是抱着一线希望问了出来。

“什么条件?”

他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浩劫过后,为诺克萨斯而战。”

卡萨丁垂下了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并不愿意,阁下。但你或许不清楚自己的力量有多珍贵……三年。我只需要你为诺克萨斯征战三年,便还你自由之身。”

“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相信你不会拿瓦洛兰的安危开玩笑。你可以说我要挟你……我也的确这么做了。但我只是站在自己国家的立场上做事,阁下。”

卡萨丁摇了摇头,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斯温低沉有力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亡一般的寂静。

“你认为他们会来多少?”

卡萨丁摇摇头。

“我不清楚。但那一定是你我都未曾目睹过的无比军势。如果不作出充足的准备,散沙一样的瓦洛兰一定会被打得溃不成军。到那时就一切都完了。”

斯温听罢,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他才回应道:

“我会加固整个诺克萨斯城和祖安城,调回前线的精兵驻守。在摸清它们的实力之前,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卡萨丁一愣,脑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你不去通知别的城邦?”

斯温望着他,半张面庞看不出表情。

“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我么?即便我用佯攻的方法恫吓他们,他们也绝不可能会加固他们的城墙,更何况这只是无端的兵力损失罢了。对他们而言,区别就只是多抓了几个壮丁。”

“那平民呢?境内的平民怎么办?”

“卡萨丁。”

斯温散发着威严的声音让打算继续说下去的卡萨丁收住了声,却并没能打消他闪烁着虚空的双眼中满溢着的困惑。

“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想拯救瓦洛兰,你想救每一个人。但是敌人不讲仁慈,阁下。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我所能做的只是让强大的人活下来,保护尽可能多的人。不错,我有私心,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我是瓦洛兰人,但我也是个诺克萨斯人——”

“这也是你的谈判会失败的原因,死瘟!”

一个粗犷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个金黄的身影也随之一同冲进的亭中。

卡萨丁本能地亮出了腕际的虚空之锋,却被斯温一把拦住。

“‘幸会’,德玛西亚的皇子。”

来者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手握一柄制作精良的长枪,金黄的战甲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眉宇间聚着一团英气,眼神中满是不羁的傲意。
他并没去回应斯温的‘寒暄’,而是转向了卡萨丁。

“不要听信这狡诈恶毒的诺克萨斯人!他们句句都是谎言,而他,死瘟,诺克萨斯的统帅——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一旁的斯温表情依然平静,只是冷冷地说道:

“这种说辞可不符合你的身份,嘉文四世。我想你应该听到我和这位阁下的对话了。”

“闭嘴,诺克萨斯的渣滓!诺克萨斯这种地方只要存在就是对瓦洛兰的亵渎!攘外必先安内,诺克萨斯与德玛西亚不共戴天!而你——卡萨丁,你能信赖的只有德玛西亚!什么虚空大军在德玛西亚面前都只是纸老虎!现在,我以父王嘉文三世的名义,敕封你为德邦征夷大将军!你将以德玛西亚之名,征讨诺——”

“皇子阁下。”

卡萨丁竭力克制着怒火,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刺耳。
但他显然做不到。

“如果你只是想来侮辱我,那还是请回吧。也许对别人来说你是皇子,但你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瓦洛兰面临着危机……而你仍然记挂着仇恨!弃生养你的瓦洛兰不顾!只有复仇之欲!……我为与你同立于此而感到羞耻。”

“什么?!你竟敢拒绝我?!拒绝德玛西亚的王储,未来的德邦之王?!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垂涎这征夷大将军的宝座?!真是不识抬举!不识抬举!!自诩为瓦洛兰戍卫的人竟与诺克萨斯的下流胚同流合污!德玛西亚会制裁你们!制裁!”

一身黄金的皇子显得气急败坏,竟开始语无伦次地乱骂起来。斯温依旧是平静如水,卡萨丁却已怒不可遏。

“请你自重些,嘉文四世!我和斯温还有话要谈,请你离开吧!”

“离开?嘿嘿,我倒要听听你这瓦洛兰的叛徒跟诺克萨斯的坏蛋头子有什么好讲!以德玛西亚之名,我要制裁你们!让你们统统上西天……”


“大胆狂徒,休得放肆!”

一声凌厉的暴吼自远方惊雷般炸响,与之一同的还有隆隆的滚石声。一瞬间,两个高大的身影闪电般冲入亭中,制住了黄金的王储。

“是谁!竟敢对德邦王储造次!我要杀了你们!我要……卡萨丁!帮本王子处决他们,我就忘了你刚才的不敬之辞!”

看不到偷袭者的皇子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旁的卡萨丁则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斯温只是微蹙了一下眉头。

“省省你的力气吧,大胆狂徒!你冒充我德邦王储,是何居心!”

他身后的声音威严无比,受制的皇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那身影是一个与他同样金黄的,另一个嘉文四世。另一位,则是无畏先锋的统帅,盖伦。

受制的皇子突然‘噗哧’一笑,声音中无不调侃地说道:

“你们这帮人可真不经逗。”

那是一个冷峻无比的女声。

说罢,他便从嘉文四世和盖伦的擒抱之中消失了。
盖伦警惕地四处张望,嘉文四世却转向了斯温,眼中满溢着的仇恨仿佛弦上的利箭般锋锐。

但斯温仍是显得毫不在意。不多时,那冷峻的女声再度从远方传来:

“辛苦了,各位。今天的戏码很足,后会有期了。”


卡萨丁愣在原地,眼中交杂着惊愕和不解。

“这笔帐我们以后再算,斯温。”

斯温闭上眼睛,向着卡萨丁的方向顿了顿首,算是回应。

嘉文四世随即转向了卡萨丁,说道:“请先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嘉文四世,我身旁这位是盖伦,我们来自德玛西亚。如果刚才那位冒牌货给你留下了任何对德玛西亚的不好的印象,请允许我为此致歉。”

王储表现得谦逊无比,让人难与方才暴躁自傲的冒牌货联系在一起。

“华洛刚才发现了那只乌鸦——抱歉    ,华洛是我属下的一只鹰——”

说到“乌鸦”的时候,嘉文向着斯温的方向瞟了一眼,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担心会有什么变故……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还算及时——我想这算是政治问题,斯温。”

“很抱歉——出于德玛西亚的利益——我想我得了解一下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卡萨丁阁下,希望你能配合。”

听到金甲的王储直呼自己的名字,卡萨丁不由得怔了一下。

斯温见状,起身打算接下嘉文四世的话,却被盖伦一把拦住。跛足的策士只好坐回原位,面无表情地望向卡萨丁。


卡萨丁便将那迫近的浩劫始末尽数说与了嘉文四世。

皇子是个绝好的听众——占据他面庞的永远是专注的表情,偶有打断,也是因为卡萨丁的言辞过于含糊所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直面虚空真实的力量和勇气的。

但卡萨丁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

“这太匪夷所思了。我会考虑加固城邦——但关于组织防卫的事情我还需要再研究一下……但我们一定不会抛下任何人,卡萨丁阁下。我相信你。此外,德玛西亚其实已经暗中观察你很久了。”

卡萨丁眉头一皱,望了望斯温,回应道:

“我?为什么?”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间,阁下。我要提醒你一点——虽然诺克萨斯人并非全部不可信任,但你眼前这位诺克萨斯的大元帅——是绝不会做亏本买卖的。我能听听他用什么价码许你以铁血帝国的兵权吗?”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皇子阁下。你我大可不必因为私仇而在瓦洛兰的浩劫面前挑拨离间。”

“我是在问卡萨丁阁下,诺克萨斯人。”

王储的回复毫不客气,皇族之傲与大将之威在目光中相接,如同两只猛虎在撕咬,谁都不会让出哪怕一步。

但卡萨丁只是摇了摇头。

“我相信你的真诚,皇子阁下。但我现在需要的是各方的力量——英雄联盟的,你们的,当然,也包括诺克萨斯的。我希望你们能为了瓦洛兰的安危,暂且放下仇恨……”

“若是有人并无诚意呢?”

“这话什么意思?”

嘉文四世望了望斯温,又指了指自己。

“卡萨丁阁下,试问以你的法术修为,一般的变形术能骗得过你么?”

“在英雄联盟里——确切地讲,是在诺克萨斯的领馆里……有个叫做勒布朗的女人。我们叫她欺诈师。只有她的伪装,才有可能骗过你这样的法术大师。想想刚才的女声,再联想一下诺克萨斯和德玛西亚如何?”

卡萨丁怔在原地,转过头去望着斯温。

斯温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向着卡萨丁说道:

“我对此一无所知。虽然她是诺克萨斯人,但她属于黑色玫瑰,独立于我所管辖的最高统帅部。我也没有权力调动她。”

“这么苍白的辩解可不像你,大策士。”

嘉文四世带着仿佛得意的语调回应着斯温,随后便转向了卡萨丁。

“我想我也不必再考虑了。卡萨丁阁下——我愿意以父王嘉文三世的名义,将德玛西亚的驻军以及无畏先锋的统帅权交之于你,以期对抗你所说的浩劫。并且,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你要明白,即便是这样的浩劫之下,诺克萨斯与德玛西亚也不可能结成联军——我们都会抗击侵犯家园的外敌,但我们并不是一条心。我相信我们能够保卫瓦洛兰——但是,你作为统帅,能率领的军队只有一支。德玛西亚的援助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浩劫过后,你不必为德玛西亚而战,诺克萨斯和德玛西亚的仇恨,就交给我们自己去解决。如何?”

卡萨丁望望斯温,又看看嘉文四世,脸上不由得蒙了一层怒色。

“即便是你们的家园面临浩劫,你们也放不下这所谓的仇恨么!”

余下的三人相对无言,小小的凉亭再度被令人窒息的死寂所笼罩。

不多时,斯温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拐杖直指德玛西亚的皇子。

“如果我提出建立战略同盟的主张,你会如何,皇子阁下?”

嘉文四世脸上掠过一丝鄙夷的神色,旋即便正色道:

“德玛西亚绝不与诺克萨斯同流合污。但是……”

皇子向着卡萨丁的方向瞟了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如若瓦洛兰毁灭,德玛西亚也将不复存在。如果诺克萨斯同意……德玛西亚没有异议。”


“既然你我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吧。”



王者和枭雄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神中竟都掠过一丝杀机。

但卡萨丁并没注意到这些。

他们久积的仇恨,和他们对瓦洛兰的不管不顾,都让他愤怒不已。他不明白,两个刚刚还彼此恨得咬牙切齿的仇敌,如何能在短短几句话之内就结成同盟?

“骗子!贼!都得死!死!”

一声震破苍穹的怒吼从他们头顶传来,整个亭子都在隆隆作响。四人一时不知所措,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亭顶纵身跃下,落在他们面前,骇人的双颚大张着,发出阵阵狂野的咆哮。

那身影单手挥舞着一柄巨大的双手扇刃,只裹着简单的铁甲,裸露出的皮肤上覆盖着厚厚的鳞片,鳄鱼般的头颅左右打量着周围四人,眼眸中闪烁着凶恶的光。

那目光满溢着暴怒的杀意。

这四人一兽就这么对峙着,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斯温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

“雷克顿。我们不想为难你。让我们走。”

挥舞着战刃的屠夫只是咬了咬他的巨颚,向着斯温怒吼:“你!谎话连篇!必须死!”

金甲的皇子见他分神,举起长矛飞身刺向鳄头人身的巨兽,却被他用战刃轻而易举地扫开,狼狈地摔在地上。无畏先锋的统帅意欲突围,却被那屠夫一把抓住,狠狠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也是骗子!你们都得死!”

卡萨丁对这疯子般的野兽并没半点好感,只是冷冷地向他问道:

“你来此究竟有何贵干?‘骗子’又是什么意思?”

“蠢货!你让他们两个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能拯救瓦洛兰!”

雷克顿望着卡萨丁,双眼中的怒意随着话语变得更甚,手中挥舞着的战刃闪耀着阵阵红光。

“我不明白,鳄鱼。”

卡萨丁举起虚空之锋,正对着雷克顿的喉咙。一旁的斯温周身涌动着绿色的能量,那只乌鸦也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肩上,六只眼睛闪着诡异的光。

“给我说明白。”

“废物!骗子乌鸦只想利用你除掉那蠢货王子!那蠢货王子只想让骗子乌鸦吃瘪!你也是个蠢货!他们根本没想给你什么军队!”

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的嘉文四世伸出长矛,指着灰绿色的屠夫,义正词严地抗辩着。

“区区一只疯兽竟敢口出狂言!德玛西亚人言出必行,我是皇子,更不可能食言!”

斯温的眼神闪过一丝疑虑,随即便又恢复了平静。卡萨丁惊讶地望着眼前的鳄鱼,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蠢货!我看得到,听得到的恶意和欺骗!我遏制不住这愤怒——你们都得死!必须死!”

“我想他只是个疯子。趁早擒住他,然后再去商议战略同盟的事情吧。”

嘉文四世的语气变得满是不屑,矛尖紧紧对着屠夫的喉咙。

屠夫再次用力咬了咬他的巨颚,利齿摩擦的声音堪比他手中战刃的破空之声。突然间,他以无比的速度冲向那一身金甲的皇子。
嘉文四世毫无还手之力之力,被雷克顿一把抓住,举过了头顶。
空气中响起了噼噼啪啪的迸裂声,红色的能量轰击着德邦皇子的身躯,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从他的口中传出。见此情景,卡萨丁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渐渐地,皇子不再挣扎,空气中迸裂着的红色能量也渐渐趋于平稳。高举着嘉文四世的鳄鱼暴吼一声,震得整个亭子都在颤抖。

“蠢货王子!告诉他你有多么肮脏!告诉他你是多么的人面兽心!是多么的该死!”

嘉文四世的声音紧随着这声怒吼缓缓传来,细若游丝。

“……死瘟必须死……卡萨丁如果为诺克萨斯效力就是个大威胁……德玛西亚也不能留他……一定要先稳住他……他只不过是个疯子……诺克萨斯……死瘟……我不……”

雷克顿眼神中的杀意变得越发浓厚,他转向斯温,大张着双颚,又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你!骗子乌鸦!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屠夫和策士四目相对,斯温的半张面庞显出了复杂无比的表情,但他仍是一言未发,蓄积着身上涌动的绿色能量。

“你知道了吗!虚空的蠢货!他们都是骗子!统统该死!你只是个蠢货!连死都不值的蠢货!”

灰绿色的战神咆哮着,一把将手中凝滞的金人摔翻在地,又挥舞着战刃冲向了满身青绿的大策士。

但一把紫红色的虚空之锋拦住了他的去路。

“别挡路!他必须死!死!”

虚空之锋的主人没有回答他。鳄鱼侧过脑袋,望向卡萨丁,竟也怔了一下。

幽蓝色和赤红色在卡萨丁的身上相互冲击着,他的战甲上映照出了无数不规则的幽纹,数不清的能量汇聚成的球体在他的身旁相互吸引又即刻爆裂,他却浑然不觉一般。

“斯温。”

卡萨丁本就空洞的声音此刻听上去更加骇人。

“请讲,阁下。”

“嘉文四世欺骗了我。你呢?”

一连串复杂的情感在斯温的眼神中涌现又即刻消失。良久,他才带着颤音,对卡萨丁缓缓吐出几个字。

“我和他的想法一样。我不相信你。”

卡萨丁的身躯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

赤红色一瞬间便占据了他的身躯,那紫红色的虚空之锋此时也完全变成了一把晶莹的朱锋。

那原本迸射着宁静幽蓝的双眼,此刻燃烧着鲜血般的红光。

那是杀意。满怀着愤怒的杀意。

“我明白了。”

赤红的卡萨丁仿佛最后宣告一般说出这几个字,放下了拦在雷克顿面前的虚空之锋。

灰绿色的屠夫心领神会,挥刀砍向诺克萨斯的大策士。

但一只鸦爪轻而易举地挡开了他破釜沉舟般的一击,原本是跛足的枭雄站立的地方,现在只有一只周身奔涌着青绿的鸦人。一声凄厉的尖啸过后,那鸦人便不见了踪影。

卡萨丁侧过头去,与雷克顿的眼神相接。

挥舞着战刃的屠夫,眼神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一如虚空行者那迸射着赤红光芒的双眼中满溢着的愤怒。

一人一兽几乎是同时转过了身,向着战争学院的审判厅大步走去。  

点评

更新了个偶酱!  发表于 2013-3-17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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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7 03:24:15 | 显示全部楼层
乌鸦:“我靠怎么弄这么个玩意儿来和我对线!赶紧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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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2:55:2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如果来了无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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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4:28:39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朦胧,很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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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4:34:16 | 显示全部楼层
学会古神语,看文章不用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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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1 00:35: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人偶 于 2013-4-14 19:24 编辑

- 病 -

- 10:02。<嘈杂声>。皮尔特沃夫中心街区,没有巡警,凯特琳,临时上岗。Over。

- 10:15。第二街区,一切正常。Over。

- 10:31。第四街区,一切正常。Over。

- 10:40。主街区。一切正常。Over。

- 10:43。主街区,中心医院大楼。静得出奇。有情况。我先去探探路,请求协助。Over。

- 10:54。<喧闹声>大楼一层。突然变得很吵。Over。

- 10:55。<喧闹声>挂号柜台。整层都关着门。但是很吵。Over。

- 10:58。<更大的喧闹声>二楼病……乌拉乌拉……医……乌拉乌拉……和病人都……乌拉乌拉……疯了在跳……乌拉乌拉……叫喊……乌拉乌拉……他们像……乌拉乌拉……看不见我……乌拉啦……<大声>再一次!请求协助!……ver!

- 11:09。<喧闹声>五楼。整个医院都差不多。他们都疯了一样又跳又叫。Over。

- 11:22。他们突然静下来了,但还是看不见我一样。请求协助!Over。

- 11:32。<非常嘈杂>救命!……乌拉乌拉……他们都跑出来了!我现在挂在窗台上!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重复,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录音开始回放。>

这份语音报告在空无一人的皮尔特沃夫特别警视厅中反复播放着,于德玛西亚溃退至皮尔特沃夫时被发现。凯特琳并不知道,整个皮城的人都变成了她所见到的疯子,不顾一切地奔向了南方。

奔向那广袤的恕瑞玛之中,萦绕着疯狂的艾卡西亚。


————————

- 肩上的宿命 -

近几日来,大肆传开的英雄联盟的流言搅得瓦洛兰人心惶惶。

先是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几乎同时撤走了战争学院领馆中的所有高层领事人员和一大批精英法师,两国将要大战的传闻炒得沸沸扬扬;
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又紧接着传来多名英雄联盟高层干部遇害身亡的消息,这之中甚至包括联盟的总督,达希尔·德拉坎。再加上先前皮城和祖安的病人逃脱事件,英雄联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整个瓦洛兰人人自危,甚至有人逃去了恕瑞玛和暗影岛。艾欧尼亚也由此限制了港口流量。

舆论纷纷谴责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对英雄联盟落井下石的自私行为,但两国官方始终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回应——除了从各地大量调遣回城的精兵和比先前坚固不知多少倍的城防。


……

“这下摊上大麻烦了。如果英雄联盟没法介入,我们会——”

德邦的城堡之中,几个人围拢在一张会议桌前,一个身着金甲的男人正不安地踱着步子,口中不断重复着几句同样的话。

“我不明白您为何如此慌张,我的殿下,我们……”

一个女声响起,却是一位与嘉文四世身材相仿的女士,身上简单地包覆着两件铁甲,在日光下倒映着烈火般的赤红。

“不,希瓦娜,你不明白……”

皇子仍是焦虑地踱着步子,应答时连头都没抬一下。

“你不知道我们惹上了什么麻烦……那是卡萨丁!时间……空间……没有什么能限制他!他是虚空行者!他原本不是威胁……至少不是我们的……可现在他疯了!他疯了!要是他和虚空秘教那些疯子联手……就全完了!”

“你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透过玻璃刺得屋内的三人耳朵生疼。后头望去,窗外竟是一大一小两只乌鸦。

盖伦和希瓦娜本能地挡在了嘉文四世的身前。但他望了望窗外,轻叹一声,便推开了他们,打开了窗户。

畸异的绿鸦缓缓飘落在窗前,一道青光闪过,便化成了一个人形。另一只生着六只眼睛的乌鸦紧随其后,落在了他的肩上。

“斯温。”

“套话就免了,德邦皇子。我想你我都做了个愚蠢的决定。……并且,怕是很难挽回了。”

皇子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默良久才回应道:

“你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还记得……莫德凯撒。昨天他跟我提及了……天空的裂痕。”

嘉文四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愕,整个人也瘫软下来。

“也就是说……卡萨丁没有疯,嘉文。我们看不到那裂痕……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这——”

骤然响起的轰鸣声打断了斯温。整个屋子都在伴着这轰鸣声隆隆地振动……不,该说是在,颤抖。
墙壁和天花板上发霉一般地滋长出紫色的斑块,腐蚀般地向着四周延伸。

那不是霉斑,也不是奇异的折射光。

是实实在在地流动着的能量。它在墙壁上延展着,吞噬着它所触及到的一切。

大门。窗户。悬挂着的油灯。交叉的战旗。还有嘉文三世的那幅画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诸人陷入了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惊愕地望着彼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多时,整个房间都被这奔流的紫霾所覆盖。脚下原本的大理石地面,现今只是一片令人厌恶的绛紫,那坚实的质感并未改变,却让站立着的诸人倍感不安。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地面便裂开了一个大口,从中缓缓升腾出了两个身影。一个赤红无比,一个团聚着黑暗,看不真切。


“你们该知道聚在一起不明智。很不明智。”

“卡萨丁!我们已经——”

先前满面焦虑的皇子此时显得镇定自若,但只说了半句,便被那周身燃烧着赤红光芒的身影所打断。

“瓦洛兰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存在!你们心中只有仇恨!……你们的愚蠢让我愤怒……为瓦洛兰而愤怒!”

卡萨丁咆哮着,昂扬的声音激荡着,让那为幽紫所吞噬的墙壁也仿佛为之变形。

六个人在周遭永不停歇的能量激荡之中对峙着。虚空行者高扬的怒意在他身边喷吐着火舌,烧成一股股炽热的烈火,同他赤红的双瞳一起灼烧着诸人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斯温向前跨出一步,眼中闪烁着如往常同样沉着的光,扮演者的面庞看不出一丝表情。

“仇恨也占据了你,卡萨丁。你该明白后果。”

说罢,斯温纵身向后一跃,原本立足的地方裂开一张大口,又随即缓缓闭合,恢复成了那奔流着的紫霾。

“你并不跛。”

卡萨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语气中涌动着愤怒。

而斯温只是摇摇头,不置可否。

“我们的仇恨会在危难前退让于世界的安危——而你的仇恨只会毁灭瓦洛兰,毁灭所有人!你要毁灭这你穷尽一生去保卫的世界吗,卡萨丁?就只为着你的愤怒?……和我们的愚蠢?”

斯温语调轻缓,不失诚恳,一旁的嘉文四世胡乱张望着,身后的两名卫士却忽然不知所踪。

但那激荡着怒火的身影却并没回答斯温。只是用他满溢着暴怒的血瞳与大策士静如止水的双目对峙着,全然不见正缓缓向他靠近的两个身姿。

盖伦和希瓦娜交换一下延伸,随即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的剑刃,直劈向卡萨丁燃烧着愤怒的头颅。

一阵铁器碰撞声伴着闪耀的刀光响起,先前纵身而起的两人就像二度跃起一般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灰绿色的屠夫在他们方才跃起的地方挥舞着战刃,挑衅般地大张着双颚,那原本燃烧着熊熊怒意的双眼,此时已变成了晶莹透亮的一双绿眸。

那看似祥和的碧绿中透出的,是身经百战的猎手才有的沉着杀机。


“他们和你再一次证明了一件事。”

卡萨丁抬起左手,腕际的虚空之锋指向那瘫倒在地的两人,和正慌乱地摇晃着他们的德邦皇子,眼神却并未离开斯温的视线。

“你们不值得信任。我不会把瓦洛兰托付给你们。”

斯温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但我也没打算束手就擒……虚空行者。”

墨绿色的光芒随着他的话语一同从他身上迸射开来,羽毛片刻间便覆满全身,那半掩着的面庞,此时也化作了一幅渡鸦的面孔,肩头的六眼乌鸦低鸣着,如临大敌般地扑腾着羸弱的墨色双翼。

虚空行者静静地向前迈出几步,腕际赤红的锋刃嗡嗡作响,甚至盖过了这为虚空所吞噬的房间之中能量的崩裂声。他举起右臂,锋刃的光芒直逼墨绿色的鸦人,两道映照着截然不同光芒的视线碰撞着,在空中交织成一团纷乱的火花。

这视线却骤然随着面前的世界一同被撕裂。从崩坏的空间之中跃出一个与这房间浑然一色的身影,无数贪婪的目光在他身后的裂口之中彼此簇拥着,窥探着异界之门后的景象。


“又何苦与凡人较真呢,兄弟!”

那身着紫色法袍的身影轻巧地落在卡萨丁身边,散发着微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眼中迸射着幽紫的虚空之光。无数只虚空蛉紧随着他从那深渊之门中洪水般纷涌而出。暴怒的战神、金甲的皇子、墨绿的鸦人,甚至那那瘫倒在地人事不省的双杰,都被它们牢牢地钳制住,动弹不得。

“你已然超脱!看透了他们的无可救药!愚者就该尽数灭亡……而我们会迎来瓦洛兰的新生!”

说罢,虚空的先知缓缓拿开了那幽光聚拢的手,附着在他掌心一同被剥离的,还有一块赤红的晶石,闪烁着与卡萨丁的愤怒如出一辙的猩红怒火。

“看看这伟大的造物!虚空的恩赐!它让你视界清晰,我的兄弟!虚空之石让你看透这些凡人的愚蠢!唤醒了你心中沉睡已久的愤怒!那久藏在你心中的,对这些不成器的凡人的愤怒!你所压抑着的,你所拒绝去倾听的,源生虚空之中的永恒愤怒!”

卡萨丁并不为这番激昂的讲演而有所动容,只是淡淡地说道:

“你又算计了我一次,玛尔扎哈。”

“不错,兄弟!但在这大义之前,在这如此崇高的使命之前,这片许的算计又算得了什么!你的愤怒将指引虚空!你的怒火将引领我们!这是你所背负的预兆!你不只是虚空行者,我的兄弟!你是先驱行者,以虚空之名,净化这万般邪秽盘踞的瓦洛兰的先驱行者!——”

话音未落,他身前赤红的身影便魅影般从他面前袭过,夺走了他手中血榴般的晶石。

“它是你的,兄弟!是你的!你的力量将为我们扫平一切!虚空在召唤,艾卡西亚在呼唤!我——”

虚空行者,又或者,虚空先知口中的先驱行者,却一把将手中的晶石捏成了碎片,破裂的棱块跌落在地,血滴般地滚动着,朱红的光芒映衬着绛紫奔涌的地面,放射着异样的光彩。

“我不为他们而战。”

他望着斑驳的地面,话语之中盛燃着万难平息的怒火。

“我也不会为虚空而战。”

紫袍的先知望着地上的碎片,眼中闪过惊愕的光。他身后那无穷无尽的虚空蛉仿佛会意一般,纷纷掉转身姿,向着卡萨丁奔去。

“不!虚空给了你启示!虚空给了你预兆!面对它,兄弟!你逃避不了!你是先驱行者!”

扑向卡萨丁的虫群不是化为焦骸便是身首分离,片刻间屋内就满是破碎的虫尸——但无穷无尽的虚空蛉似乎永远也杀不光,仍旧洪水一般从裂隙中涌动而出。

“你和这些人一样不可救药,玛尔扎哈!你会毁灭!虚空也会毁灭!你们的疯狂!统御你们的混沌!都要被我的怒火烧尽!”

“你不能否认你见证的天启!你不能拒绝虚空!这是你的宿命,兄弟!”

虚空的先知一仰首,绽放着幽光的双瞳死死紧盯正与虫群鏖战的愤怒化身。一道幽紫的光束闪电般从他的双目中迸射而出,直贯卡萨丁的身躯。

那光芒眨眼间便包覆了卡萨丁,让他动弹不得,数不清的虚空蛉便趁势无情地撕裂着他的躯体,想其中喷吐着弥散疯狂与秽恶的虚空气息。

“你逃避不了,兄弟!这是你的宿命!是源生虚空的天启!艾卡西亚在召唤……你必须遵循这召唤!”

愤怒的化身痛苦地挣扎着,但眼中的怒火却是丝毫未减。他转过头去,望向那为虫群所制的,与他同样暴怒的异界战神。

雷克顿坚硬的鳞片早已让虫群撕裂得破碎不堪,但他仍是紧握着手中的扇刃不放,用强健的双颚咬碎那些疯狂地爬向他的虚空蛉,双目中熊熊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怒火。一旁的鸦人和皇子也是一样遍体鳞伤,无暇他顾。这原本不过二十尺见方的小会议室,现今却如深不见底的虫巢一般 ,从诸人的心底挖掘着绝望。

“凡人不值得你去顾虑!你属于虚空!属于天启!不要执迷不悟了,兄弟!向虚空献上你的意志!”

玛尔扎哈眼中迸射出的能量随着他的话语变得越发动荡,苦痛激荡在愤怒化身的躯体之上,与虫群的利爪一同让他痛苦不堪。

“你本不必如此!瓦洛兰也不必承受痛苦!纯粹的人民只需要一个纯净的瓦洛兰!想想你的女儿,兄弟!想想她将会生活的美好世界!”

女儿?

对,女儿。

虚空行者挣扎着的身躯突然间定格在原地。

“你……”

卡萨丁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愤怒之中,连唯一的亲人都忘却了——

“你竟敢提我的女儿?!”

愤怒的先驱行者眼中鲜血般的赤红化作又一道满是恶意的光芒,逼得那一度制服他的幽紫节节败退。

环绕着卡萨丁的暴怒刹那间便化作一团团鲜红炽热的能量,四周虫群奔涌而出的传送门纷纷在这冲击之下崩毁。玛尔扎哈疯狂地嘶吼着,狂乱地挥动着能量迸溅的双手,空间在他的指间撕裂,又即刻闭合。

“你回避不了虚空的呼唤!你只是在拖延必将到来的宿命!……只是为了这些凡人!”

“我会毁灭他们,玛尔扎哈!”

虚空行者与他几乎是用同样疯狂的音调一同嘶吼着。

“但我会先毁灭你!和你一切的疯狂!”

“我不疯!你阻止不了虚空,兄弟!虚空的意志早已根植在了瓦洛兰!根植在了那些凡人的心中!瓦洛兰会在疯狂中崩溃殆尽!所有人都会毁灭!”

吞噬四周墙壁的绛紫幽能在他们的嘶吼声中急速消退,再度显出了那墙壁、那大门,那窗户,那悬挂着的油灯,交叉的战旗,还有那烧焦的嘉文三世的画像。

“你的女儿心中也满是恐惧和疯狂!你会回应虚空的呼唤,兄弟!绝不是与这些凡人一同可悲地毁灭!天启终将到来!”

说罢,幽紫色的能量便将他的形体吞噬,消去了身形,遁入了虚空之中。

“别想逃,玛尔扎哈!等待你的只有毁灭!毁灭!”

这声愤怒的暴吼撕裂出了一道猩红的传送门,虚空行者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其中。朱红的恶意在哪空间的裂口边缘咆哮着,仿佛在对遍体鳞伤的诸人示威一般。

良久,那裂隙才缓缓闭合,一切又复归成了原来的样子。除了那副烧焦的画像。


嘉文四世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我们该怎么办?”

盖伦和希瓦娜相互看看,一同望向了斯温。一向平静如水的大策士此时竟也是愁眉紧锁。

四个人愣在原地,一言不发,一直到月光在碧翠丝的羽毛上映出了她皎洁的光辉。

他们这才发现,雷克顿早已离去多时了。

——

- 愤怒的终末 -

虚空行者游荡在虚空之中。

他的双眼迸射着猩红的光,真赤如血。似那双瞳一般的怒火在他胸中炽盛地燃烧着,周身涌动着盛怒与虚空的幽能碰撞成的紫红。

他疯狂地穿梭在这广袤无尽的次元缝隙之间,追寻着那先他一步离去的虚空先知。
他数度穿越的虚空如今看上去却是那么陌生。
他的移动也不再那么自如。

一种下坠般的感觉传来。

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和转瞬即逝的斑斓星光。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他的身边绽放成异彩,又片刻化归成一片虚空,那绚烂从他的指间划过,在他的体内自如地来去着。

眼睛在刺痛。

绚丽的幻景并未让他惊诧。相反,胸中炽盛的怒火反倒让他出奇地冷静。在离他不知咫尺还是辽远的彼方,数不清的朱泪彼此凝聚着,又即刻分离,将紫色的星霾团团簇拥着,饥饿地吞噬着一切。不止是光,就连影也消逝在那饕餮的盛宴中,化作它们的食粮,成为那密布在这死寂之中的斑斓的又一点晶光。

就这样不知坠落了多久。
身体在刺痛。
灼热。不如说是在燃烧吧。
胸中的怒火也仿佛与自己一同在这空间中燃烧殆尽。

疲累涌上心头。
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就这么……休息一会儿吧。

一个声音惊雷般在他耳边骤然炸响:

“I'A! I'A! GW'SHUB FHTA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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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31 00:45:13 | 显示全部楼层
GW'SHUB又是哪路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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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31 12: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偶酱强大的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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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4 00:36: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人偶 于 2013-4-14 19:30 编辑

- 病 -

康福斯博士今天起了个大早。

不知怎地,他觉得今天格外精力充沛。自两周前因为人手紧缺被调到精神研究中心给那个该死的约德尔人打下手之后,他就没这么精神过了。
听说那家伙还是院长千里迢迢从艾欧尼亚请过来的……

呸!约德尔人就举着气球去玩飞艇啦!

虽然很不满,但上司还是上司。饭碗不能丢啊。
今天就好好干吧。

他这么想着,望着窗边的手工柜台——他为凯特琳小姐雕了七个半身像,准备挑一个最好的送给她——平日可没这么多机会和她打照面啊。

眼中望着陈列的雕像,他不禁慨叹,熟能生巧这话真是绝了……

“致我最敬爱的凯特琳女士。——康福斯上”

“您最忠实的支持者敬上”

“谨赠皮城的保卫者,我的女神”

“美玉赠佳人,如今美玉难求,就用这雕像代表我康福斯的小小心意吧!”

“您的秘密追求者”

“皮尔特沃夫,你不是一个人”

“花开不败,您正是那……”

嗯?

念到最后一个时,康福斯才发现有哪不太对劲儿。

应该是有七尊雕像才对啊。

一、二、三、四、五、六。

六。

……七?

他瞪大了双眼,望着“花开不败”该在的位置,大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里空空如也。不,确切来讲,有一团泥巴。

有人偷了我的雕像??

偷了我给凯特琳小姐的雕像???

混成一团乱麻的思绪旋风般在他的脑海里卷起重重波澜。

但骤然响起的闹铃声让他不得不中断思绪,脸上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离开了自己的家。


……


“站住。干什么的?医院在那头,这里闲人免进。”

不多时就到了精神研究中心,但健壮的门卫却摆摆手拦下了他。

“什……我是康福斯博士啊,两周前刚调来的。今天愚人节吗,休斯?”

门卫却显得有些惊讶。

“康福斯?对不起……请你出示胸牌。我们认识吗?”

这回轮到康福斯惊讶了。他皱着眉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了自己的胸牌,满脸狐疑地递了出去。

“……皮城外邦分院?您的单位在城郊,不是吗?”

“都说我是刚调来的了。这不是盖着章呢吗?”

康福斯从门卫手中一把夺过那小小的胸牌,用手指着一处空白,没好气地向门卫撒着火儿。

一处空白。

他并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神情,但是从那门卫的表情看来,一定很吓人吧。

门卫满带着同情地为他叫了辆车,把他送回了家。

一回到家里,康福斯便瘫倒在床上,脑中无数纷乱的思绪碰撞着,满脑子搅成一坨浆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时望望窗外,又望望自己那惨遭盗窃的展示台。就这么不知不觉到了深夜。烦乱不已的他这才有气无力地爬起身来,想找点东西吃。

为什么?我的杰作……到哪里去了?

到底哪里去了?!

对……我一定是已经送出去了。对!瞧我这脑子……我已经送出去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可……会不会是凯特琳小姐?来感谢他的?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得激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电话旁,接到了耳边。

“您好,康福……”

“康福斯!你丫挺的不想干了是不是?!现在这么忙你今天一天跟我玩儿消失?!今天DHE-272的两个开颅手术都因为你耽误了知不知道?!这个月奖金去比尔吉沃特的鲨鱼肚子里捞啦!”

“院……院长?可、可开颅手术不是一个月前就……”

“想什么呢,啊?!老实点,老小子!外邦分院没了你照样转!”

嘟——嘟——嘟——

院长愤怒地挂断了电话,留下另一头的康福斯茫然地愣在原地,连手中的听筒都忘了放下。


……

“小凯南啊,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干嘛这么关注他?”

皮尔特沃夫精神研究中心里,一个戴着护目镜的女人趴在玻璃窗上对着里面胡乱地瞧着,向着身边穿着白大褂的约德尔人发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有点熟悉。……你不如听听这个吧。”

小个子走到一边,按下了一个开关,隔音玻璃上的喇叭立刻便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哭吼声:

“不!凯特琳小姐!这是我为您专门打造的半身像……我做了七个,七个!……这一个我最满意,女士……我叫它‘花开不败’!……不!……我不疯!我在中心医院工作!凯南!我要见凯南!凯特琳!……”

一旁豪爽的女性听了两句便止不住地大笑起来,就连脸上的刺青都在随之一同抖动。她身边的主治医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到一边研究病人的信息去了。

“哦,是个恕瑞玛人啊。从那样的地方来这里讨生活也不容易。可惜了。”

扫视了几页之后,他兀自嘟囔了几句。回头望去,皮城的执行者仍是哈哈哈笑个不停,笑声中不时还夹杂着几句对她同事的调侃。

——————


- 疯狂·前篇 -

四周弥漫着黑暗。
脚下是坚实的大地。
心中却没有一丝凭依。

他奔跑着,涌遍全身的是久违的,血液的温暖。
烈风刮得他的面颊生疼,已不知多久未曾体验过的肌肉酸胀感也让他倦怠不已。

但他仍是在奔跑着。
在这连光也死去的空间之中,用这脆弱不堪的血肉之躯对抗着无边的黑暗。

不知就这么奔行了多久。
一道光斑强行透进了他的眼帘。

他半掩着眼睛,像渴极的沙行者一般贪婪地吸吮着那光芒,脚下也随之发力,更加急切地向着那光芒的所在前去。

那光芒的轮廓也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少女。一个尚不及他腰腹的少女。
她的背影流淌着璀璨的光。

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欣喜——
他知道。
那是他的女儿。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的血肉至亲。他的,女儿。

奔波了不知多远的脚步终于停伫,本应涌遍全身的疲劳感也随着这相会一扫而光。

他颤抖着伸出手,搭在了少女的肩头。
那只手并非流动着虚空的藏青臂膀,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类的血肉之躯。

那少女也随之转过神来,娇小的面庞望向了他。


——那面庞上空无一物。
没有眉毛没有双眼没有口鼻。
没有眉毛没有双眼没有口鼻。
没有眉毛没有双眼没有口鼻。
没有眉毛没有双眼没有口鼻。
没有眉毛没有双眼没有口鼻。

可那面庞却分明在笑。

他惊愕地后退一步,方才伸出的手掌与他的惊愕一同无助地悬在空中。

他望着无数的情感在那无相的面容上变幻着,而自己却只有惊愕。

就连支撑着他的光芒,也黯淡下来了。

少女向他伸出手来,如同在邀请他一般。

他犹豫地踏出一步,向着她伸出了自己犹疑不决的手。


痛感顷刻间便包覆了这只臂膀。
一只巨大的触手只是眨眼间便环绕在他的手臂上。尖刺扎穿了他的皮肉,吸盘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脉,糙厚的触手缠卷着他,制造着痛楚。

他循着触手望去,末端连接着少女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臂膀。


又是无数的触手从她的身上蔓生出来,呼啸着袭向了他。

他像凡人一般挣扎着,呻吟着,脸上满写着惊愕和讶异,圆睁的双眼凝固在那无形的面孔之上——

那面孔在笑。
在哭。
在享受他的痛苦。
在怜悯他的无助。

光芒成了黑暗的食粮,感官也随着那明朗一同逝去。
只有痛楚依然残留着。
意识开始模糊。

那的的确确是他的女儿。

可是,谁是他的女儿?

……

他猛地睁开双眼。

没有无边的黑暗,也没有消逝的光芒,只有寂夜中的恕瑞玛,映照着星光的绵沙和阴冷袭人的灵风。

那高大的身影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来,放到眼前端详起来。
仍是那藏青色的皮肤,隐约可见其中奔流着的虚空幽能。
没有血液可以流淌,也没有丝毫温暖可言。

方才的一幕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摇摇头,逼着自己不再去想那撕心裂肺的一幕,望向了周围。

四周和平日的恕瑞玛并无几多不同,除了眼前不远处挺立着的低矮的土墙。

那是一个村子。

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黄沙所吞噬的大地上生活。无数人都曾以为这片几无人烟的净土能让他们从此远离尘世的喧嚣,却大都在烈阳的眩目之下失却了心神,一个又一个地为这广袤荒漠之中所埋藏的疯狂所吞噬。不止血肉与这戈壁滩中永无休止的风沙化作一体,就连灵魂也在这疯狂之中永世徘徊,不得安息。
只有坚韧者才能被这无垠的荒寂所接纳,不致在那疯狂的呼唤中失去残存的几分自我。沙漠中的住民不一定聪敏过人,却必然坚定无比。

不知不觉,他便迈进了那村庄。本应有人把守的大门虚掩着,如那年久失修的土墙一般脆弱,却仍不懈地履行着它的职责。

纷乱地四处围聚在一起的低矮民房,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散落着的层层黄沙,路边零星地摆放着收起的摊棚,一切都诉说着着小小的村庄之中,与这漫天黄沙毫不相容的,荒野住民的勃勃生机。
这也许并不只是个村子,而是一座坚实的城,一座用世间的坚毅和不屈所铸就的,无与伦比的荒漠之城。

他惊叹着这一切,在这村庄中四处游走着。
但这里却静得骇人。即便是这样的深夜也未免太过寂静,周围似乎就只有烈风穿梭在低矮的房屋之间,不时与他打个照面。

有这样不知游荡了多久,一束火光窜入他的视野之中。
那冲天的火光却不是炽热的鲜红,也不是幽异的莹绿。
是绚烂的紫色。
那与他腕际的锋刃如出一辙的,来自次元夹缝之中的绛紫般的绮彩。

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向着那火光所在之处奔去。


……

不多时,他便望到了那火光的源头所在。

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成百上千的人趴伏在地,向着那团炽盛的烈火顶礼膜拜,眼中闪动着的光芒诉说着无穷无尽的疯狂。
他的心头随之一痛,掉转身子,攀上了一座小楼。

人群围拢着的火光之源也随之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尊高及五人的、畸形的异兽雕像。巨熊般健壮的身躯之上生长的却并非毛发,而是满溢着绚目晶彩的片鳞,没有面容的兽首上生着一对畸异的巨角,深渊般的巨口大张着,其中传出的咆哮声仿佛就回荡在耳边一般,炙灼的烈火就在那朝天的巨口之中喷薄着,幽秘的紫色绚烂地绽放着疯狂的光彩。

几个人赤裸着身体,跪拜着围在那雕像旁,双手虔诚地按在一把尖刀上。他们面前都摆着一个只有半人高,却几乎同样造型的雕像,那巨口同样向天空贪婪地大开着,如同在索求着什么一般。

一个矮小的身影正环绕着那炽烈的幽冥之火踱着步子,兜帽在火光下映衬着诡异的光。


跪拜着的几人猛然间纷纷立起身来,手中紧握着那柄尖刀,向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火用疯狂的声音吟诵这不知名的词句。
那词句在他听来,就如同世上最为苦痛的刑罚。

“Zaix yeh shel! Uwccipere ak glu!”

“赞颂虚空,接受我们的鲜血。”

“H'iwn ak'zuq thoq yeh shel! Ak'glu ma egiz huqth!”

“我的生命献给虚空,我的鲜血为你所痛饮。”

“Shgla'yos lwhuk ak'yahf!”

“以迷失的灵魂为食的主,大啖我的灵魂!”

……

他们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将手中的尖刀刺向自己,在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或汨汨地流出,或激烈地喷涌,填充着面前那异兽空无一物的深渊之喉。

他们本应黝黑的皮肤此时在月色下倒映着苍白的光,又混杂着那幽秘冥火的绮彩,让人看不出他们身躯中的血液是否真的不再奔涌,只有疯乱和狂热在炽盛地随他们一同燃烧。

但那狂热的叫喊声只是变得越发热烈起来,仿佛那涌动的猩红并非他们赖以活命的生命之血,而是生诞之时便已犯下的原罪,是为他们所追逐的纯净所不齿的至浊至秽。

那穿着兜帽的身影骤然间止住了步,停在了一尊雕像之前。雕像之后那把狂乱的尖刀也随着这停伫而变得更加癫狂,早已放光绯红血液的牺牲者瞄准了自己,毫不迟疑地将那尖刀沿着胸腹划过,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将其中连血色也消退大半的脏器裸露在外。他的脸上并没显出一分痛苦,反倒洋溢着极上的喜悦。
那矮小的身影向着他点了点头,便摘下了兜帽。那开膛破肚的牺牲者便又语无伦次地叫喊着兴奋的词句,挥刀砍向自己的内脏,仿佛自己只是个牲口,而不是实实在在的生命。那些肉块在尖刀的挥舞下与他的胸腔分离,又被垃圾般地扔在一旁,零星的点点血液飞溅到了雕像,和那身影的身上。

最终,他将自己那颗尚在跳动,却已没有血液可以流淌的心脏捧在手心,虔敬地双膝跪地,恭诚地呈给了他身前并不比雕像高大多少的身影。

那身影也随之挥了挥手。
猩红的血泉便随之从那雕像的巨口之中喷涌而出,自下而上地冲刷着牺牲者手中苍白的心脏。那矮小的身影也与之一同沐浴着那喷薄而出的赤红液体,背对着小楼上观察者的身形,望不见表情。

洗濯过后,那颗心脏如同新生般蓬勃地跳动着,那身影轻巧地拿起它,投进了那接地大张着口的雕像之中,转身走向下一个卖力地劈砍着自己的牺牲者。

那剖去自己心肠的人缓缓站起身来,便立即狂乱地舞蹈起来。那空空如也的胸膛之中的白骨和血肉颤抖着,映衬着那交织着苍白和紫色绮彩的面庞上无上的狂喜,和那双眸之中词句所无法言说的疯狂。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

那矮小的身影辗转到了小楼上的观察者的前方。
他脸上弥漫着的痛苦与厌恶便马上被惊愕所取代了。

那只是个孩子。一个少女。
早已凝结的朱红斑块覆盖着她的面庞,却掩藏不住面庞上未脱的稚嫩之气。

他惊愕地冷在原地,看着这邪恶的仪式,一时竟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最后一个牺牲者也跳起了那疯狂的舞蹈,死者般拜伏的人群纷纷站起身来,口中呼喝着比那舞蹈的疯狂更甚的话语,群星在这震天的喊声之中也失却了光彩,就连呼啸着的烈风都在这声响中畏葸着不敢前行。

那幽秘的异火炽盛地燃烧着,在他的眼中炽烈地燃烧着。

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这恶极的仪式却并没让他的愤怒随着那飘升的冥火一同燃烧。
他讶异地打量着前方和自己,心中满是惊异和迷惑。

不能再看下去了。这是世界的扭曲。瓦洛兰的扭曲。万物的扭曲。一切的扭曲,全都汇聚于此。

他痛苦地扭过头去,想要离开,然而人群洪亮的声音却如同惊雷般在他的身后炸响:

“I'A! I'A! GW'SHUB FHTA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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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4 12:00:11 | 显示全部楼层
越来越COC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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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2 12:5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pg 于 2013-4-12 12:54 编辑

开始以为我不会看懂,但看过以后发现不难理解啊。

人偶酱很强大的,要更加自信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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